冬日落雪紛飛, 一片白茫茫，呼一口氣都是仙霧，林如海眉毛頭發儘是白霜, 裹著銀灰色的大氅，雙眼凝望著京城。
時隔這麼多年, 他總算又回來了。
身旁有人請示，“老爺，咱們先回府裡整頓？”
林如海搖頭, “不, 我先去榮國府接玉兒，叫幾個人拉著給榮國府備的禮跟我一起，其他人自己回林府。”
大冷的天兒，京城的街道上依舊是人來人往，車水馬龍。
一架馬車裹挾著凜冽寒風呼嘯而過, 直奔榮國府。
可是卻在寧榮街的街口被堵住了。
林如海皺眉, “林伯，去前麵看看。”
林伯緊了緊袖子下了馬車, 隻覺得這裡比碼頭上還要冷的多。
抬頭一看, 大冬天的竟然也陰雲密布的, 雪花裡竟然飄著大雨，劈裡啪啦的澆在人臉上身上冰涼刺骨。
冬天有雨夾雪到底也不算是什麼太離奇的事，又不是六月飛雪，林伯不再注意, 緊了緊身上的衣裳走過去跟前頭的車夫搭話, “小兄弟, 前麵怎麼都堵在這兒不走了？這還下著雨夾雪呢, 都不冷啊？”
前頭的馬車夫帶著一個鬥笠瞅了林伯一眼, “瞅著眼生，你家主子是新來的吧？從遠處特意趕過來的？”
林伯揣了揣袖子，一說話一股白氣兒，被澆的嘴唇發白，抹了一把臉說道：“我們主子是剛回京，怎麼著？京裡出了什麼大事兒了嗎？”
那馬車笑了，大聲道：“瞅著挺老實的老爺子，怎麼說話這麼不老實？京裡要是沒出事兒你們主子到這兒來乾什麼？”
“像你們主子這樣兒的，我這幾天見得多了，全都是聽了信兒從四麵八方一路趕來的，不都是為了這榮國府的外孫女嗎？”
旁邊兒的幾個馬車夫這會兒也都湊過來，頭上全都帶著鬥笠，身上還披著雨具，“就是，這會兒到這兒來的不都是打的一個心思嗎？誰不知道誰啊？”
“不過你今兒個來晚了，前麵都被占上了，聽說打頭的那個姚家公子昨兒個晚上都沒回去直接睡在馬車上了，就為了今天能見林姑娘一麵，連媒婆都帶著了，想要直接提親呢。”
一個皮膚黝黑的馬車夫當時就嗤笑一聲。“跟誰不是來提親的一樣。”
“不過他不行，就算見著林姑娘又能怎麼樣？他一個庶子，怎麼跟這些嫡次子、嫡幼子相比？人家更何況人家林姑娘的父親可是三品大員，怎麼會看上他一個八品小官兒的庶子？”
他說道：“要我看還得是我家公子，與林姑娘門當戶對。”
“媒婆算什麼？我家公子親自獵了兩隻大雁，現在想要獵到大雁可花了我們公子不少的功夫，為了林姑娘，我們家公子跋山涉水都在所不惜。”
另一個馬車夫當即啐了一口，“你得了吧？你家公子雖然也是嫡次子，可是前頭的大哥卻是先夫人嫡子，分家能分給你們一層就不錯了，要不然你們公子怎麼會放下身段兒來寧榮街堵人？還不是看上了林姑娘的百萬家財？”
皮膚黝黑的馬車夫臉都紅了，當時就嗆道：“你好你好，窮的都快當褲衩子了，彆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家公子就是一個窮讀書的，身上的衣服都快洗破了，裡麵全都是補丁，來這兒不也是為了林姑娘的百萬家財？”
“好歹我們家公子還能弄來兩隻大雁，你們呢？連肉都吃不起了吧？”
另一個馬車夫緊握雙拳，“你——”
看這倆人要吵起來了，旁邊兒的人趕緊勸，“行了行了，吵吵什麼啊？誰不知道誰啊？來這兒的不都是為了這個嗎？這裡頭也不乏有一些有頭有臉的，要不是榮國府把財產都給了林姑娘當嫁妝，誰又會放下身段兒來這兒堵人？”
“況且，那些真門當戶對的也放不下這個身段不是？能拿出什麼聘禮都是心意，隻看林姑娘能看上誰，畢竟人家什麼都不缺。”
林伯悄悄的退了回去，心裡七上八下的厲害，這寒冬臘月的，還下著雨夾雪，明明嘴唇都凍的發紫了，卻還硬生生的急出了汗！
榮國府把財產給了他們姑娘當嫁妝？這話他怎麼就聽不懂了呢？
但是更嚴重的是——
這從街頭堵到巷尾的馬車，竟然都是來寧榮街堵他們家姑娘的！還都是帶了聘禮來求娶的！
“什麼？”林如海手一顫，“什麼叫榮國府把財產給了玉兒當嫁妝？還有什麼叫這些馬車都是來求娶玉兒的？”
林伯滿頭大汗，身上都被澆濕了，抹了一把臉說道：“這事兒具體老奴也不知道，好似是整個京城都知道了，還有外地的接到消息趕過來的。”
“全都是些分不到多少家產的嫡次子嫡幼子，還有窮困潦倒的讀書人，就連一些庶子也都來堵人，想要搏一搏。”
“他們說隻要娶到咱們家姑娘，就是娶到了金山銀山！所以就全都過來撞大運，說不定就被咱們家姑娘看上了呢？”
林如海一聽就變了臉色，黑的像是一排烏鴉蓋在臉上，“呸！做他的大頭夢！”
林如海當時就咬牙切齒道：“叫他們讓開，不讓開就直接撞過去！”
林伯擦了擦汗，“是。”
啪的一聲破空聲，林伯揚起馬鞭，大喊道：“讓開，借過，我們要去榮國府！”
馬受了疼“籲”的一聲長鳴，抬起兩個蹄子一蹬地就橫衝直撞的往前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