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1 / 2)

天沒晴幾天, 又陰了起來,在醞釀一場大雪。

村裡所有人都在家裡貓冬,因為真的是太冷了, 完全不想出門。就連那些喜歡串門子的叔伯嬸子們也都不再出來,再舍不得燒炕也得燒幾塊劈柴了,否則真的要凍死。

不過村東陸家還是挺忙碌的。

周氏蒸出來好吃的大米發糕,十分香甜, 還帶著淡淡的酸味與酒味。不管是剛蒸出來吃, 還是放冷了油煎了吃, 味道都十分美味。陸廣明也發出來了兩缸麥芽,正按照陸千山說的那樣煮麥芽糖呢。

這年頭糖可是好東西, 紅糖白糖都比較貴,平時就算買了也舍不得吃, 更彆說那些鎮子上賣的糖塊了, 也就逢年過節會給家裡小孩子們買上幾塊甜甜嘴。如果真的能做出麥芽糖來, 除了能賣幾個錢, 最起碼過年的時候自家孩子也不會缺糖吃了。

自從把陸大田一家子趕出去, 陸廣明也知道自己沾不上秀才的光了。他又不傻,被蒙蔽了那麼多年終於醒過神兒來, 如今兒子說什麼都好, 隻想補償一下孩子們。

周氏盤算著下一個集的日子, 就在五天後。隻希望那時候雪已經停了, 否則再趕集就得等小年了。過了小年就是正兒八經的過年, 現在家裡有了點兒錢, 她也要開始琢磨著籌備什麼年貨了。還有娘家那邊,自從陸大田一家子住進來,她就很少回娘家了。娘家倒是派人來過幾次,都勸她讓陸大田一家子回去。那時候她說什麼來著?

現在想想真的是丟人。

陸千山幫著乾了點兒活兒,然後跟周氏討要了一些碎布頭。他得琢磨著給小東西做點兒衣服,彆真的跟他說的那樣把小東西凍病了,大夫都不好找。

周氏對陸千山幾乎有求必應了,她覺得自己兒子是被自己牽連了落的這個下場,如果當年自己強硬一些,完全可以給兒子找一個好人家,而不是……

陸千山哪裡會做什麼衣服,他拿著布頭比劃來比劃去,最終給鐘玉麟做了兩件棉鬥篷,帶袖子的那種。至於褲子,也隻能做個連襪的背帶褲,隻要套進去腳丫子,把帶子被在肩膀上係好不會掉就可以了。

鐘玉麟對這簡陋的衣服心裡抱怨連連,可是他真的不想再裹著帕子過日子了,也隻能硬著頭皮套上褲子,再披上鬥篷,最後拿根繩子攔腰一係,保證不會掉就可以了。

“挺合身的,”陸千山覺得自己點亮了做衣服的技能,並且十分開心。

鐘玉麟抿了抿唇,不想說話。

他剛才經曆了想上廁所,在牆角凍的半死,擦屁屁手夠不到,然後被拽著腳丫子擦洗乾淨塞進被窩這種無法用語言描述的恥辱之後,感覺自己整個人都要佛了。

忍住,忍住,現在不是任性的時候。等他變回來的,等他變回來,哼哼……

“二哥,二哥!!”陸千海在外麵敲門,“今天金柱叔家殺豬,去看啊?”

陸千山抓起沉浸在自己變大了可以對小哥兒這樣那樣情景裡的鐘玉麟踹進懷中,下了炕往門口走去,邊走邊道:“殺豬有什麼好看的?那麼冷。”

“買肉吃唄,爹說了,小年前咱家也把那兩頭豬殺了賣錢,還能吃殺豬菜。”千海哆嗦著進了屋,幾步衝到灶台前烤手,順便往裡又塞了個劈柴,“金柱叔過來說了,讓咱家去吃殺豬菜呢。”

村子裡能養得起豬的並不多,因為豬吃草不上膘,還得經常吃點兒土豆紅薯之類的糧食,窮人家基本上養不起。王金柱家養了好幾頭豬,他們家人多,也算是村裡有錢的人,還種了不少稻穀。每年光米糠豆渣喂豬都讓人眼紅。當然,他們家的豬也養的好,一隻隻肥頭大耳的,看著就讓人喜歡。

他們家決定今天殺兩頭豬,一頭賣掉,一頭自己家吃。等小年前再殺兩頭全部賣掉,那時候的豬肉價格會比較貴,能賣個好價錢。等年前的時候,再把剩下的豬全部殺了,除了自家吃的,多餘的肉就賣給村子裡,然後好好的過一個富足的年。

陸千山挺饞殺豬菜的,他隻思考了片刻就同意了,“等我穿件厚衣裳。”

所謂的厚衣裳就是周氏給新作的棉袍子,沒袖子的那種,有個大帽子,像個鬥篷,可是比鬥篷還要厚實,裹在身上就好像一床被子。周氏還想著下個集如果能多賣幾個錢,就買幾塊皮子給家裡大人孩子做幾雙靴子穿。這邊的冬天實在是太冷,不留神就會凍了腳,又腫又癢又疼,十分難受。

她和陸廣明就都凍了手腳,一年凍年年凍,所以不想讓孩子受這個罪。

陸千海也回去套了棉袍子,去看殺豬的就他們哥倆,老大跟媳婦兒在家幫忙做麥芽糖,千悠害怕殺豬不樂意看,下麵倆小的還太小,周氏怕殺豬衝著孩子,也沒讓去看。

陸千海手上還帶著一雙棉手套,拎著個籃子,籃子裡放了一隻雞和一串銅板。雞是要送給王金柱家的,畢竟他來請吃殺豬菜,過去的都得帶個禮,銅板是準備買肉的。

到了王金柱家,院子裡鬨哄哄的熱鬨極了。後院裡傳來大肥豬淒慘的叫聲,三四個壯小夥兒跳進豬圈,拽耳朵拽尾巴,把挑中的那頭豬從豬圈裡抬出來困在木杠子上,然後抬去前院。

前院也已經擺好了長長的案板,專門從鎮上請來的張屠夫係著圍裙,手裡拎著一把殺豬刀,笑著跟周圍的人嘮嗑。等豬擺上案板,他就不笑了,嚴肅的走到大肥豬麵前。

王金柱的弟弟抱著個大木桶就站在一旁,緊盯著張屠夫,等他下刀子好接豬血。

張屠夫殺豬很快,直接白刀子進去手腕一擰紅刀子出來,豬血嘩的迸出來,落進大木桶裡。

陸千海趁著脖子看,不停的發出哇的聲音,嘴裡還念叨著:“豬血好吃,千萬彆撒了啊,哥你說咱買哪裡的肉?娘說買肚子上的,那裡的肉肥,還能回去煉油。不過我想吃肋排,有一年吃了肋排,真香啊……”

這頭豬放完血,另一頭豬也被放在了案板上,等待著自己的危機……

“山山怎麼跟這兒站著呢?你嬸子遠遠的看見你,怕你被嚇著,讓我來找。”王金柱繞過人群走到陸千山跟前兒,“海子,走走,跟你哥一塊去我屋裡,小孩子看什麼殺豬,再嚇著晚上尿炕。”

“我才不尿炕呢!”陸千海反駁,“我都十三了,怕什麼?讓我哥進屋歇著吧,他膽子小呢。”

“那也行,山山去,陪你嬸子坐會兒。”王金柱不由分說把陸千山推進屋裡。

正屋裡已經坐了不少人了,基本都是王家的親戚,還有最喜歡八卦的黃嬸子。陸千山掃了一眼,竟然還在角落裡看見了陸廣會媳婦。

“山山你著裹得,跟個蠶繭似的。”錢叔笑著拍了拍身邊的熱炕頭,“快拖鞋上炕,你一個小哥兒湊人群裡跟他們湊什麼熱鬨?殺豬有什麼好看的,彆再嚇著你。”

陸千山有些無奈,這邊的人真的是把小哥兒當成女人來看了,看個殺豬有什麼害怕的?不過他還是脫了厚衣服上了炕,有熱炕頭,誰樂意在大冷地裡戳著呢。

“喲,這就是廣明家的老二啊?瞅著可比之前氣色好多了,是不是還長個了啊?”一個他不認識的年輕嫂子抓了一把風乾栗子遞了過來,“吃栗子。”

“可不是嗎?”錢叔掃了眼在角落裡磕瓜子兒的王氏,“這日子還得自己過才舒服,見天兒在彆人手底下那成什麼樣子?還被指使的團團轉,吃不上喝不上的。”

王金柱家跟陸張氏有仇,但是跟廣會媳婦王氏有著七轉八轉的親戚關係。原本這個殺豬菜沒打算去請陸大田家的人來,但是人家王氏和陸廣會就能厚著臉皮上門,帶的禮是倆雞蛋,還帶著自家大小子元寶也來了,明顯是來吃大戶的。

對這種厚臉皮滾刀肉,誰也沒辦法,隻能忍著。

王氏聽見錢叔話裡有話,嗨的一聲道:“可不是嗎?我看山山可是越長越水靈了,就算是被休了,就憑這臉蛋子,以後也能找個好人家。”

她一張嘴,就讓彆人皺眉了。

錢叔嫂子冷笑道:“這話說的,人家山山可不止是臉蛋好,人家人也好。不想有的人,吃彆人喝彆人,最後連句人話都說不出來。”

陸千山用自己的棉袍子搭著腳,隻是微笑。

王氏又嗨了聲,對錢叔道:“我說明月,你現在可是享福了,當初要是嫁給我男人,估計你也得跟我似的。這成天價乾活,手裡連個銅板都沒,來走個親戚婆婆就給倆雞蛋走禮,我能找誰說去呢?”

錢明月的臉吧唧就沉了下來。

他嫂子道:“合著我家明月還得謝謝你婆婆呢?不過也是,誰敢給那老虔婆做媳婦兒啊,你也就算了,看看你二嫂三嫂,哎喲,被折磨成什麼樣了?”

“是啊,”王氏竟然還點頭,“我也心疼我二嫂三嫂,可是我也沒招啊。”

錢明月拽了他嫂子一下,讓她彆再說了。跟這種人說話,怕是會把自己氣死。

他嫂子閉了嘴,黃嬸子卻開了口,“廣會媳婦兒,我聽說你家老大想要把你們分出去過?”

王氏一聽這個,立馬來了精神,“可彆說我那個大叔子了,哎喲,全家供他讀書,回頭就不認親戚了,非說我家給他敗名聲,想要把我家分出去過,這是人話嗎?說出來也不怕丟臉的。後來我聽說是我大侄子去山山家,想要租他家小院子,結果山山不讓,我大侄子就覺得是我得罪了山山,回來給我家當家的一頓罵,這冤不冤啊。”

陸千山撩起眼皮子瞅了她一眼,垂頭默默地剝栗子,還順手偷摸往懷裡塞了一個,給小東西當零食吃。

“我看可不冤,”黃嬸子道:“你們家咋想的呢?都鬨成這樣了還想去人家家裡租院子住?人家沒把你打出來就是好的。”

“咋沒動手啊?他家嫂子抄著掃把,愣是給陸秀才轟出來了,連滾帶爬的。”旁邊一個小哥兒嗤嗤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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