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二章(2 / 2)

摩登代嫁[民國] 小謝娘 9160 字 3個月前

“李督軍您莫怪,江雪這脾氣,平日裡和我說話也是這般,不知道給人留情麵。他心直口快,心裡未必有惡意的。”

這話給足了李博昌麵子,有台階就趕緊下,他趕緊點頭:“這是當然。是小女唐突,少帥莫怪才好。”

“少帥這個人,要強得很,從小到大都是如此。讀書要讀得最好,氣質要最為出挑,連跳舞都要跳得全場最好。”月兒眼眸流轉,儀態萬千,“他說介意,不過是怕和莉莉小姐跳,不如與我跳得那般融洽,難以拔得頭籌罷了。”

這話已然說得委婉,任何知情重的人都該知道往後退了,可偏偏少女心性傲氣,全然不知道退一步海闊天空是什麼道理。

“我雖然不如明姐姐留過洋,但自認為舞蹈跳得還是不錯的,姐姐怎麼知道,我與少帥跳舞,便不能是全場最好的呢?”

那驕傲的模樣,是那般有恃無恐。月兒其實私心裡是有些羨慕的,倘若自己也有這等家人作為後盾,或許也可以不必活得如此如履薄冰。

但羨慕歸羨慕,關鍵時刻可不能認慫。月兒低斂眉目,思忖片刻,又不經意地笑了笑,眼角眉梢儘是含情,不帶任何挑釁意味,卻從容得令人發指。

“莉莉小姐看一看,不就知道能不能比得過了麼?”

說罷,嬌俏依人地站在韓江雪的身側,二人相得益彰,仿佛從曠古走來的璧人一對,天生就該是在一起的。

她伸出玉手,眉眼調笑:“我想邀請夫君跳支舞,不知道肯不肯賞臉?”

韓江雪將手搭在月兒的手上,舌尖輕舔了唇角,笑容意味深長:“夫人玉指所向,為夫萬死不辭。”

二人下樓的過程中,韓江雪試探性地感受月兒雙腿的著力,仍能感覺她有些吃力。

耳語問道:“你能堅持麼?其實不必勉強。”

“我看明白了,項莊舞劍意在沛公。我得跳出來救主公啊,不然主公被拐走了怎麼辦?”

韓江雪腳下一頓,看了一眼身邊的嬌妻,這副伶俐的模樣與在韓家時的萬般小心又不一樣。他總是能感受到月兒所帶給他的意想不到的驚喜,他不得不帶著玩味色彩地思量,這小嬌妻,究竟有幾副麵孔?

“哦?那鴻門宴上闖營救劉邦的,可是樊噲那個大胖子。你……還打算救我麼?”

月兒眉毛一挑:“臣死且不避,胖點安足辭?”

二人咬著耳朵說笑,從旋轉的樓梯上一路走來,已然成為最為亮麗的一道風景。

剛剛休息片刻的樂隊也十足十地有眼力價,奏響了歡快的華爾茲。舞池上貼麵回旋的舞者們很識趣地將最中央的位置騰出,留給最受矚目的人。

剛開始,月兒還是有些緊張的。她腿上有傷,又被寄予了太多人的目光,還有為韓江雪擋爛桃花的任務,這一切都讓她胸口吊著一口氣,時刻不敢鬆懈。

然而二人規範而曼妙的舞步踏起,他身上清淡卻好聞的古龍水味掩蓋住了滿場的無形硝煙,讓月兒真切地感受到了他的存在,煞是安心。

漸漸地,樂曲漸入**,二人的合作也漸入佳境。月兒滿足地貼合著他的身體,慢慢地闔上雙眼,用耳朵去欣賞音樂,用心去享受舞蹈的美好。

她腦海裡的景色,是漫天彩霞的海邊,是一望無垠的冰川,是芳草連天的原野……天地蒼茫,無一人可以打擾,唯有她與他,恣肆地舞著。

一曲終了,月兒終於在眾人的歡呼與掌聲中醒了過來,她的身軀被緊緊擁在韓江雪的懷裡,抬頭看去,是他那同樣望了過來的寵溺眼神。

月兒並不急於抬頭看向包廂裡的莉莉,她不值得月兒仰望。

月兒在眾人驚豔的眼神中,優雅挽著韓江雪,一步步,走上了台階。

“你舞得真好,有些出我意料。”韓江雪的讚歎輕柔而平淡,但月兒知道,這是他發自內心的欣賞。

“或許我的人生,能出你意料的事情,還很多。”

韓江雪看著月兒那副誌得意滿的樣子,眼神也愈發溫柔了,低聲問:“跳舞的時候,不疼麼?”

如若他不提醒,月兒都快忘了膝蓋處的傷了,她笑笑:“你看過安徒生的童話麼?美人魚為了王子變成人類的時候,每走一步,也是這麼疼的。”

其實月兒以前哪裡讀過什麼安徒生童話呀,不過在韓江雪的書架裡翻到了這麼一本書,便似個孩子一樣津津有味地讀了起來。

韓江雪成熟的外表之下,一直都有著無法與人言說的幼稚一麵。他偏愛看童話故事,或許與從小便缺乏母愛有關吧。他多想自己也像其他兄弟姊妹們一般,每晚睡前都有個人為他讀一篇晚安故事。

然而這一切,他都未說出口過,全部埋藏在他深沉的內心裡,成為了他堅硬軀殼下柔軟的秘密。

月兒也愛童話,這讓兩顆心又一次走向了彼此。韓江雪很想告訴月兒,他不是那王子,並不希望姑娘為了他要付出如此鑽心之痛。同樣,也不會為了利益,拋棄這心愛的姑娘。

但最終,韓江雪沒有說出口。能說得出口的誓言,在韓江雪看來都略顯輕浮。

他的誓言,如同他的秘密,深深根植在心窩處。早晚,能借著陽光雨露,生根發芽。

回到包廂,莉莉的臉色極為難看,但技不如人的自覺還是讓她忍住了對月兒的滿腔敵意,老老實實地坐在了李博昌的身後,心不在焉地聽著兩個男人聊軍事。

帶著主權保衛戰旗開得勝的驕傲,月兒與喝了不少酒的韓江雪一直玩到深夜,才回家。

路上,微醺的韓江雪一直在閉目養神,偶爾睜眼看向身側的月兒,女人正在默默地注視著他。

眼裡寫滿了不解,卻又不肯開口詢問。

“估計你也猜到了,李博昌和他那現世報女兒,對我有點意思。”韓江雪揉著太陽穴,雙眉微蹙,“所以今天才一定要你來參加舞會,讓他們知難而退。”

月兒沒有回答,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該如何接這個話題。雖然李博昌是副督軍,但家族勢力,個人才能,以及對韓家的作用,很大程度上是要超過商賈明家的。韓家最終選擇了與明家聯姻,這一點是有點匪夷所思的。

若是韓江雪的個人意願,這個叫莉莉的姑娘比“明如月”更早地走近韓江雪的生活。而韓江雪並不認識月兒,說明他對“明如月”是一無所知的。所以韓江雪也沒必要舍李求明。

韓江雪大概看出了月兒的猜測,不經意地解釋:“李博昌是中央總統府派過來的督軍,說白了,就是大總統的一條走狗。這些年大總統如同走馬燈似的在換,他們自己手裡沒兵權,還妄圖靠幾個督軍穩住軍閥,癡心妄想。”

“哦。”原來如此。月兒對政治並不敏感,她也不太在意韓江雪心中明家重要還是李家重要。畢竟她既不姓明,也不姓李。

唯一讓她有些不自在的,是這麼有實力的人,在覬覦著她唯一擁有的……她的夫君,這讓月兒又生起了一絲危機感。

這世上的所有情緒,到了臨界點的時候,無需言語,或許都能化為一種看不見摸不著,卻真實存在的實質。

就比如此刻的韓江雪,坐在月兒身邊,似乎也感受到了月兒的焦躁不安。

他挽過月兒的肩膀:“我喜歡往前看,接受既定存在的,然後走接下來該走的路。我的字典裡,沒有如果。”

沒有如果,你就是我的妻,其他人,都隻能是如果。

被突如其來強喂了一顆定心丸的月兒莞爾一笑,恰在此時,車子停在了韓府門口。

月兒挑眉:“今晚回家住麼?”

韓江雪想了想:“第七天了,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