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程厘離開咖啡廳,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
她今天穿著一件藍色大衣,剛才在裡麵的時候,她隻是敞開了大衣,並沒有脫掉,結果弄得渾身都是咖啡漬。
外麵天色已黑了下來,冬日裡的上海,黑夜總是來的格外早。
馬車上車流不息,紅色尾燈連成一條蜿蜒曲折的紅色長河,如果從高空中往下看的話,肯定會很壯觀吧。
程厘叫了個網約車,也不準備回公司,直接回家了。
她一上車,司機看著她身上的汙漬,喲了地一聲喊了出來,問道:“姑娘,你這身上是怎麼回事?”
“咖啡。”程厘笑了下。
司機哦哦了兩聲,替她惋惜說:“怎麼這麼不小心,這衣服不好洗了啊。”
程厘:“彆人潑的。”
“什麼人呐,居然朝你潑衣服,你跟他要賠償費了嗎?這麼大麵積,肯定洗不乾淨了。必須得讓這人賠了。”
程厘輕笑了聲,淡淡道:“估計是賠不了了。”
畢竟這會兒,高誌鶴已經被刑拘了,估計正要去問話呢。
司機一聽:“這人可真沒素質,你以後離這種人遠點。”
程厘被這話逗笑了,“嗯,您說得對。”
在路上,程厘就發了個微信,告訴左清清,自己待會不回公司,讓其他人也早點下班。
她又順便給韓曉琳打了個電話。
韓曉琳似乎一直在等著,一接通,她就急急問道:“怎麼樣?”
“人已經被帶走了,之後也可能有人找吳珂問話,你讓她如實說了就是,畢竟錢她沒沾手,”程厘淡淡說道。
韓曉琳點頭:“好。”
不過,很快,她又問道:“任總那邊呢?”
“明天我再跟任總說吧,最起碼先得等溫思,拿到授權書。”
韓曉琳:“溫思,真的這麼做嗎?”
“她還有兩個孩子呢,為母則剛,她會考慮清楚的。”
她打電話時,司機又從後視鏡裡偷瞄了一眼,不過這次很聰明的沒有插話。
到了家裡,程厘就先把外套脫了,直接扔在了地上。
準備待會找個袋子,直接扔掉了。
本來她的大衣就是淺藍色的,不管怎麼處理,這種咖啡漬都會留有痕跡。
她直接鑽進自己房間的洗手間,給自己痛痛快快的全身衝了一遍。頭發她更是徹徹底底清洗了兩遍,這才罷休。
那種滿身都能聞到的濃烈咖啡味道,終於從她身上消失。
程厘從小到大,就被人稱讚性格文靜溫和。
基本沒跟人發生過爭執,更彆說這種,兜頭被潑了一身咖啡的事情。
她洗完澡出來,毛巾搭在身上,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從房間裡找了個袋子,準備把脫下來的毛衣和褲子都扔掉。
她剛把彆的臟衣服收在袋子裡,打開房門,準備去拿客廳的大衣。
就正好跟剛回家的容祈,撞了個正著。
兩人四目相對,程厘心底一怔。
他怎麼今天下班這麼早?
同樣奇怪的,還有容祈,他朝程厘看了一眼,上前,彎腰將她地上的大衣撿起來,輕笑著問道:“今天你怎麼回來這麼早?”
但話一問完,他就看見大衣上的汙漬。
容祈立即伸手,將大衣攤開,看到整個半邊身,都是黑褐色的汙漬。
“怎麼回事?”
他臉色瞬間就變了,剛才還淡笑著的嘴角,被抿直,眉心蹙著。
程厘就怕他擔心,趕緊說:“同事潑的,所以我才早早回來,就是為了換衣服洗澡。”
高誌鶴目前也還算是她同事吧。
程厘也並沒有撒謊,頂多就是避重就輕罷了。
“怎麼這麼不小心,”容祈這才微微斂起表情,伸手接過她手裡的袋子:“弄這麼臟,就彆洗了,待會給你買新的。”
程厘啊了下,“待會?”
容祈:“好不容易我們兩個下班都這麼早,去逛街怎麼樣。”
程厘瞬間也來了興趣,“好啊,我去吹個頭發。”
“我來幫你。”容祈直接把手裡的東西扔在地板上,拉著她進了洗手間。
程厘房間的吹風機也在洗手間裡麵,容祈直接將她箍在自己和洗手間中間,伸手拉過吹風機,開始對著她的長發慢慢捋著。
程厘原本安靜站著。
直到她抬眸,看向鏡子的自己,隻是沒想到容祈也在此刻抬頭,兩人的視線正好在鏡子裡相遇。
這一刻,兩人都看到彼此眼神裡的震動。
明明是很家居日常的場麵,但是伴著轟隆轟隆的吹風機響聲,空氣中彌漫著曖昧。
程厘率先受不了,這讓人心跳加速的對視。
她微垂著下眼,但沒想到容祈突然從背後將她抱住,手裡的吹風機垂落,嗡嗡的響聲依舊持續著。
但他並未有下一步的動作,隻是下巴安靜抵著她的發頂。
輕輕揉蹭著。
原本就不算特彆大的洗手間,似乎連空氣都停止了流動,有種讓人喘不過氣的感覺。
很快,程厘低聲問:“你還想不想去逛街啦?”
她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不對勁,又軟又嬌,好像是在撒嬌似得。
差點兒把她自己嚇了一跳。
容祈輕笑了聲,低頭,在她發頂上輕輕吻了下。
這個溫柔又輕軟的發頂吻,讓程厘又心悸了好久。
兩人都算是行動派,說起來去逛街,很快就收拾好準備出門。程厘剛洗完澡,就披著長發,素著一張臉,直接出門了。
好在她本來就皮膚就傳染了淩老師的白皙細膩,有時候她買錯粉底霜,粉底色號能比她的臉還要黑。
因為他們小區就在市中心,離上海最頂奢的一個商場不算特彆遠。
開車十幾分鐘就到了。
在停車車庫停好車子,容祈問:“要不要先去吃飯?”
“這個點,吃飯的人肯定很多,還是光逛街再吃飯吧。”
容祈:“不餓?”
程厘搖頭:“真不餓。”
兩人上了一樓,一眼望過去,全都是各種耳熟能詳的大牌,有些店門口,還有排著長隊,等著要入店。
程厘本來不打算在一樓逛的。
雖然她現在收入不錯,但這種店還是少逛為秒。
之前,她送了淩女士一個香奈兒的包,她彆提多快樂,連著給程厘親自下廚做了一個星期的飯。
但這種母愛,程厘也隻能偶爾奢侈一把。
容祈卻看到程厘想要趕緊離開的腳步,直接將她帶進了一家門口並沒有排長隊的店鋪。程厘看了一眼,門口那個巨大的標誌。
“這件怎麼樣?”容祈帶著她到女裝部逛了一圈。
他突然伸手,拿了一件有點兒像她之前的那件大衣款式,隻不過是駝色長大衣,大衣口袋和袖口是拚接的羊皮包邊,看起格外彆致。
一旁的店員,輕笑著說道:“這段是羊絨羊毛麵料,你可以伸手摸一下,手感特彆的細膩軟滑。”
哪怕程厘沒上手摸,隻是看看,都能感覺到麵料的質感。
“試試,”容祈直接說道。
程厘原本想說不用,但在他的眼神之下,還是接了過去。
隻是一進試衣間,程厘第一時間拿出上麵的吊牌。
雖然早早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看著上麵67000的商標價格,程厘心臟還是忍不住的抖了兩抖。
真好。
這個店明明可以直接搶劫,但它居然還送了一件大衣。
於是她換衣服時,都變得格外小心翼翼。
其實她也並不是那種沒見過世麵的,這種冬天大衣,程厘基本也都是買的四五千。連淩老師都說過,冬天的大衣最重質感,寧願少買兩件,也一定要有版型有款式的。
但是後麵加了個零的,她彆說買,試穿都是頭一次。
等她走出來,正等著的容祈抬眸,眉梢輕揚,露出笑意。
“我覺得好像不是很合適,”程厘露出微微質疑的表情,表現的並不是很喜歡的樣子。
旁邊的店員,立即說道:“您很合適這件啊,這種廓形大衣,就需要您這種身材又高又瘦的女生穿,而且這個顏色真的很襯皮膚,很顯白。”
程厘還想說什麼,容祈已經走到她麵前,認真看了兩眼。
“好看。”
程厘微瞪著眼睛,又聽到容祈毫不吝嗇地說:“很漂亮。”
這人,怎麼該嘴硬的時候,不嘴硬呢。
但凡他少誇一句,程厘都不至於這麼心動。
於是稀裡糊塗之下,程厘就買了兩件大衣,當容祈問她要不要看包時,程厘忍不住說:“我覺得我還是餓了。”
程厘覺得,她跟容祈出來逛街,大概就是一個錯誤。
她怎麼能指望,他不給自己花錢呢。
但今天,一向很能聽進她意見的容祈卻不緊不慢,將她的手抓住,低聲說:“我隻是希望,讓老婆穿的漂漂亮亮而已。”
每次,他喊老婆這兩個字時,程厘都覺得心臟明顯一頓。
那種從脊梁骨,都會升起的酥麻感。
“你當是打扮洋娃娃呢,”程厘不禁低笑了聲,吐槽道。
容祈抬眸:“那你今天,就乖乖讓我打扮一下。”
於是,容祈又拉著程厘,在商場逛了一個小時,程厘第一次發現,原來也有男人不怕逛街的。
之後過了兩天。
這天早上,兩人準備去上班,容祈看著她身上的外套,突然說道:“怎麼沒穿之前買的外套?”
程厘一怔,雖然不是人人都對大牌了如指掌。
但難保公司裡沒有認識這個牌子衣服的人,她不想讓彆人閒言碎語。
“不喜歡啊?”容祈了然的點了點頭,順口說道:“那今天我早點下班,我們再去逛一次街,選一些你喜歡穿的。”
“彆,”程厘當即打斷,她說:“我很喜歡,我現在就去換上。”
等她換好大衣回來,容祈看著她,俯身湊過來,在她臉頰上親了下,低聲說:“真是好看。”
程厘站在原地,想笑又有些無奈。
突然,她發現容祈是懂得,怎麼拿捏她的。
*
程厘跟溫思再次見麵,這次溫思穿著得體溫柔的大衣,整個人看起來格外容光煥發,很難想象,她的丈夫此時正在看守所裡拘留。
“你說的對,高誌鶴進去之後,終於想起我才是他最能信任的人,他簽了授權合同,讓我可以全權代理股權轉讓。所以你們想要賣掉公司,我可以直接簽字。估計他想著,隻要他不簽字離婚,這筆錢就依舊屬於他。”
這次的溫思坦然而從容,似乎依稀有了當年,在矽穀裡工作時的風采。
對於他們夫妻之後,會怎麼樣,其實程厘並不是很關心。
程厘隻是點頭:“很好,我現在可以跟收購方交代了,希望一切順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