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鬼渾身一顫,一頭磕在地上,嘴裡將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一遍。他心感錯愕,因為他慌得根本來不及措詞,那些話卻自動冒出來,而且用的還是他平時壓根不會說的古文腔調。
如果不是沒有心臟,他都覺得能從自己喉嚨裡跳出來。一個厲鬼,此刻卻嚇得抖如篩糠。
“小人本名劉豐,有賢妻李氏,已婚一年,夫妻恩愛。李氏九月妊娠,正待生產,送往醫院途中,卻被富商劉軍路所撞。致我一家三人慘死!”
劉豐說著淒淒痛哭起來。
“小人本想此生事罷,人鬼殊途,天道無常,皆為有命。隻是我雙親年老,痛失愛子,無依無靠,他竟也連一分賠償也不給。劉氏惡事做儘,又恐人報複,竟倚仗家財豐厚,請人封了我妻兒魂魄,叫他們不得超生。小人這才化作厲鬼前去複仇,不想未殺死劉軍路,卻殺死了他的一位情人。終究敵不過他們,險落得魂飛魄散的結局。”
“生前此怨難申,死後此仇難報!那劉氏一家惡事做儘,卻共享人倫,得道士相護。感問世間公道何在?大人!大人求您替小人申冤!”
判官抬手一拂,麵前出現一本暗黃色的冊子,冊麵上寫著“功過格”三個字。盈盈發著暗光,浮在他的身前。他目光所落之處,出現了幾行黑字。
在劉軍路的名字下麵,原本的字樣,不知被誰用紅墨修改,如今已經看不清楚。
判官慍怒。
“宣,罪人劉軍路。”
此時山間的一座僻靜彆墅裡,江風之前遇見的付小姐,還有和跟她一起的道士,帶著富商前來拜訪,請師父拔除他身上被厲鬼標記的陰氣。
一行人等在客廳,已經等了三個小時了。付緣看著電視,時不時發出一句笑聲。
那道士忽然開口道:“緣緣,有沒有覺得,這厲鬼從方才起就很安靜?”
付緣翹著腿,聽他說的看過去,才發現的確如此。臉色一冷,上前打開骨盅。除了一團濃鬱的陰氣,哪裡還有什麼厲鬼?
付緣用力在桌上一拍:“怎麼回事?誰碰過這東西?”
富商急忙搖頭:“沒有!這裡就隻有我們三個,我怎麼可能碰它?”
付緣:“那會是誰?”
“冷靜一些師妹,師父的住處外有陣法,尋常鬼怪不可能入內。這厲鬼或許是在我們來之前就不見了。”道士悔道,“也是我大意,一直沒有發現。”
富商頓時期期艾艾道:“大大大大師,大師您要救我啊!”
付緣煩躁喝道:“你住嘴!”
那富商卻兩眼一瞪,直接厥了過去。
富商劉軍路隻覺得眼前發黑,再回過神來,全身上下都輕飄飄的不對勁。聽見一人緩緩道:“劉軍路,五十三歲,何中人士。三子,二女。”
劉豐急忙點頭:“是他是他就是他!”
富商還在恍惚之中,抬頭看向前方。就見那人飄坐在半空,身形有些許透明。身上穿著的是紫色衣袍,頭戴冠旒,臉上白淨。雙目如炬,不怒自威。
而在床上躺著的,正是今天遇到的外賣小哥。
怎、怎麼回事?
富商隻消看他一眼,就覺得心沉沉地往下墜,控製不住自己的膝蓋,跪在他的麵前,似有千斤重的東西壓在他的背上,叫他伏倒在地。
“劉豐。雖有冤屈,卻謀害人命,處江畔流放十年,前去二殿自領責罰。”
“劉軍路。削陽壽二十年。死後押赴殿右高台,照孽鏡台,發獄受苦。”
他每說一句,功過格上便如實記錄下來。最後抬手在上麵一按,封定了頁冊,不得再做修改。
劉豐哭道:“是!謝大人!謝大人斷案!”
富商還在喃喃自語道:“我在做夢,我一定是在做夢!”
判官合上功過格,輕聲吐字道:“去。”
遠處。
付緣喊了喊富商,發現他魂魄離體,頓時大怒。
“何人敢在我麵前造次,與我搶人?”
她拍出一張符貼在富商頭頂,從櫃子裡端出香爐,點燃上香。又擺出香案,開始念咒。
結果鬥法的法陣還未擺開,神識中直接一道金光射出,付緣受到法力反噬,比以往哪次都重。直接朝後飛去,撞在牆上,吐出一口鮮血,覺得五臟六腑萬分絞痛,幾乎要疼暈過去。
道士震驚大喊:“師妹!!”
二樓的房門終於打開,一老者匆匆走下來,問道:“怎麼回事?緣緣,你怎麼了?”
二人齊力將付緣扶起來,香案上方的煙霧中,卻隱隱浮現一行金字。
老者呼吸一窒,順著念道:“判官親筆,此案已斷。”
“這是犯了什麼冤屈竟還驚動了判官親斷生死案?你……你是做了什麼?”老者看著付緣急道,“我早同你說過了,為人勿太過分,一切皆有功過格記案,有些錢你是賺不得的!縱是惡鬼,生前也是活人,地府哪管你生前,隻管對錯,你覺得自己將來就不會死嗎?”
付緣麵色發白,胸脯劇烈起伏,委屈道:“我隻是,受熟人之托,替人解難而已。”
“替人解難,你說的出這話?你怕是窮瘋了!”老者跺腳道,“你這是直接惹怒了判官!”
他拽著付緣起來道:“快,去上香!”
付緣忍著劇痛起身,到後麵的房間裡,將香點了。結果還未插入香案,已經齊齊折斷。
付緣臉色劇變。
客廳裡的老板似乎也悠悠轉醒。
作者有話要說:還沒到初伏,我們這邊就已經39度了……正好,大熱天裡,送股涼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