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人見麵分外眼紅,那胖丫頭走過來,陰陽怪氣的說道:“陳老三,你家都沒錢供你上學了,還能吃得起火燒呢?”
陳茉沒想到自己蹲牆角吃飯,還能被人這樣找茬。
她皺眉咽下嘴裡的燒餅,抬頭看到那說話的胖丫頭,心裡頓時有了底,翻了個白眼回擊道:“關你屁事。”
這個胖丫頭叫做朱霞,是鎮上糧站副站長家的閨女。
沒錯,就是李廣才的妹妹嫁的那個糧站副站長,按照輩分,朱霞管李廣才叫舅舅,管李廣才的兒子李成功叫表哥。
朱霞和陳茉都在縣一高念書,當然,和品學兼優又漂亮的陳茉不同,她是用錢砸才能有資格去一高念書的。
因為朱霞好吃懶做,所以身體特彆胖,再加上模樣也不好,於是學習好,模樣好的陳茉,就成了朱霞的眼中釘,經常欺負她。
可往日裡,陳茉通常對她的嘲諷不敢理會,這次竟然敢大聲反駁,估計是覺得家裡人在身邊的原因。
朱霞瞄了一眼陳茉旁邊的陳梅,陰陽怪氣的說道:“當然管我事兒啦,你姐馬上就要嫁給我表哥了,大家以後都是親戚,關心下親戚怎麼了。”
她這麼口無遮攔的瞎嚷嚷,惹得四周圍的人都頻頻看過來。
陳梅生氣的不行,可她終究是年紀大些,知道這種事情越扯越說不清楚,強忍住沒吭聲。
“彆瞎套近乎,二傻子才願意做你家親戚。”陳茉替姐姐出頭,一臉鄙夷:“也不看看表哥那德行,喝酒賭博打女人,還敢惦記我二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她模樣好看,吐字清晰又能說會道,俏生生站在那裡,就連罵人都覺得像是道美麗的風景。
圍觀群眾頓時一陣哄笑。
朱霞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她從兜裡摸索片刻,掏出來一個東西,趾高氣揚道:“我表哥是有各種缺點,但我家有錢啊。看見這玩意兒了嗎,這叫口紅,我爸從香港買回來的,七十多塊錢一支,像你這種窮丫頭,一輩子也買不起。嫁到我家來,是你姐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七十多塊錢,這差不多能相當於陳家一整年的收入!
這個年代的人,哪怕是擁有一份體麵的工作,月工資撐死也就七八十塊。
而縣城裡的朱霞,卻可以用它隨意的來買支口紅。可見在這個時候,貧富差距有多麼巨大。
這個價格,讓圍觀看熱鬨的群眾們暗自咂舌,再看向朱霞的眼光就不一樣了,沒有了剛才的隨意戲謔,多了些豔羨。
而且,她話裡提到的香港,更是讓人畏懼。
要知道,在這個坐火車需要介紹信,去香港需要辦通行證的年代,能夠去香港購物,可謂是權利與財富的象征。
當然普通人可能未必懂那麼多,聽到香港兩個字,估計就覺得很厲害了。
陳茉也有些吃驚,等她眯起眼睛瞧到那口紅上的字兒,暗自鬆了口氣,嘲諷道:“你爸爸可真有能耐啊,去一趟香港,給你買的是上海牡丹日化的口紅。”
這個時候的中國化妝品產業雖然並不發達,但也有幾家做大的,上海牡丹日化就是一家。
它家的口紅,在全國各地都有銷售。
如果說這個名字聽起來有些陌生的話,那麼這家公司在90年代末期改的名字,可能知名度相對更大些。
改名之後,它叫做芳芳日化。
無論叫什麼名字,這口紅顯然並不是去香港買回來的。就憑朱霞那個爹,還沒有能耐為了一隻口紅,專程去一趟香港的地步。
當眾被戳穿謊言,朱霞實在是沒有顏麵呆下去,把口紅放進兜裡,在一眾揶揄的視線中,灰溜溜離開。
等到人都散光了,陳梅笑著說道:“嘴皮子挺溜啊。”
很顯然,剛才陳茉的表現,讓她覺得很痛快。
陳茉也笑道:“對付這樣的人,就應該出狠招。”
雖然吃飯的時候,被朱霞這個蠢貨惡心到了,但也不是全沒有收獲。
陳茉把主意打到了化妝品身上。
口紅,在這個時代,可以說是女人最豔羨的高端時尚單品,如果能在化妝品行業裡分一杯羹,何愁發不了財呢。
畢竟,作為女人,她自己最清楚女人的消費有多恐怖。
對於陳茉腦子裡的眾多念頭,陳梅可並不知道,她隻知道,吃完飯以後,還要繼續去跑店麵,做幫工。
姐妹兩個正打算出發,一對母女朝他們走了過來,女孩兒依偎著母親,表情有點羞澀。
這對母女穿衣打扮都很考究,看起來就是有錢的人家,陳梅有些緊張,問道:“恁有啥事嗎?”
那母親嗔怪的看了一眼旁邊的女兒,這才對陳茉說道:“小姑娘,我就是來問問,你這衣服是從哪裡買的,我家閨女也想去買一身呢。”
陳茉有些驚訝,笑道:“這個不是從商店買的,是自家做的衣服。”
聽到這個回答,母女倆都很吃驚,女兒的眼睛裡更是難掩失落。
正愁沒有啟動資金,這就有人來送錢了。
陳茉轉了轉眼珠子,說道:“因為家裡二百年前是做裁縫生意的,後來因為一些原因,家道敗落,好在祖傳的手藝還在,平時都是自己的衣服自己做來穿。”
陳茉說的一本正經,母女兩個聽的認真,唯獨旁邊的陳梅一臉懵逼。
她咋不知道自己家祖上開裁縫鋪的,還有二百年傳承的手藝?
然而這邊的談話進度在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那母親見女兒實在是喜歡,猶豫片刻,問道:“女師傅,你看我們能出錢定做兩身衣服嗎?”
這稱呼,已經從小姑娘到女師傅了。
陳茉故作為難片刻,說道:“可以倒是可以,不過我們這定做的話,會比商店裡的要貴點。如果不是因為家裡實在困難,我可不敢答應你的,我爸爸就是因為被扣了帽子,現在還在勞改場裡呢……”
陳梅:“……”
聽著陳茉一通瞎忽悠,那母女兩個竟然就當場訂下兩套衣服,約好時間和地址就走了。
等她們走的看不見人影,陳梅拉著陳茉,低聲訓斥道:“你這死丫頭,怎麼謊話張口就來,這衣服明明就是你央求著我給你做出來的,還二百年傳承手藝,你姐俺今年剛20。”
對於二姐的訓斥,陳茉沒說什麼,反問道:“二姐,你知道剛才我賺了多少錢嗎?”
陳梅愣住,因為剛才覺得太過羞恥,後麵的交談她都沒敢去聽。
在內心淳樸的陳梅心裡,忽悠人的買賣太不地道,可從後世過來的陳茉,對此早就見怪不怪。
二十年的手藝也好,二百年的手藝也好,拿掉忽悠人的噱頭,衣服還是那件衣服,隻不過有了名堂,買家買的時候會更痛快些。
沒有人是傻子,很多時候買家之所以願意上鉤,無非就是對你的商品勢在必得了而已。
那些花言巧語的包裝,隻能算是錦上添花。
你情我願,這就是買賣。
見二姐沒說話,陳茉嬉笑道:“一套衣服一百二十塊,兩套兩百四十塊。”
賺錢,就是這樣簡單。
陳梅聽見這數目,兩腿一軟,差點沒趴地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