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明已經五十多歲了,對村裡的小輩們不熟悉,但這姑娘漂亮成這樣,他心裡頓時有了底,琢磨著應該就是老陳家的三丫頭了。
沒等他開口,陳茉率先笑著打招呼:“李叔,抽煙呐。”
這一說話,倒是讓李光明樂了。他這人平時有些嚴肅,村裡的小孩遇見他都繞著走,很少有主動打招呼的。
於是,李光明笑道:“你是國棟家的三丫頭吧,咋了,你爸有事兒找俺?”
“不是,我爸這兩天,跟我哥去磚廠乾活兒了,沒在家。”
陳茉笑著搖搖頭,隨後朝身後不遠處,在楊柳樹下站著的邵琛指了指,說道:“李叔,我今天來就是幫忙帶個話,那邊那個男生,是我同學,北京來的,想跟你做點生意。”
李光明循著陳茉所指的方向看去,瞧見一個模樣精神,卻有些稚嫩的男生在樹底下乘涼,旁邊停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
車子房子,永遠是彰顯男人資本的最直觀附屬品,更何況,這小子還是北京來的。
這個年代,人們對北京,總會不由自主的帶上憧憬與向往。
所以,因為這兩點,李光明直接選擇性忽略掉了邵琛稚嫩的麵容,讓陳茉去廠子裡轉悠轉悠,他自己則是朝邵琛走了過去。
兩個人距離近了,看到李光明要伸手,邵琛趕緊向前跨一步,主動握手,打招呼道:“李廠長,來得有點突然,還請您不要覺得唐突,自我介紹下,我姓邵,叫邵琛。”
僅僅一個握手的小動作,讓李光明心裡就有了底。對方不見得有什麼大來頭,但絕對是經曆過體製的場麵人。
他笑道:“什麼唐突不唐突的,俺這裡一天也沒啥事兒乾,三丫頭是我看著長大的,你是他同學,都是自家人。小邵是吧,不用見外。”
看得出來,李光明的防備心還是很重的,因為不清楚邵琛的目的,又不是能隨意打發的破落小子,索性從陳茉這裡入手,以長輩自居。
以不變應萬變嘛。
邵琛以前跟著他父親下過基層,知道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油滑,如果震懾不住,那今天這次來,八成是要無功而返。
於是,他順勢接上話茬,說道:“既然您這樣說,我就厚著臉皮也叫您一聲李叔了。李叔,我這次來呢,是聽陳茉說,您最近因為農具製造廠的事情正頭疼,我特地過來給您排憂解難來了。”
“……”
饒是李光明閱人無數,臉皮夠厚,聽到這話也覺得想打人。
他硬生生強迫自己扯出來一個笑容,說道:“俺這頭疼事兒,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解決的。”
邵琛不為所動,說道:“李叔可以選擇把這頭疼事兒甩出來,我來接收。”
和平日裡麵對陳茉的時候,陽光大男孩的模樣大相徑庭,此刻的邵琛,無論從說話,還是語氣,都很強硬。
話說到這裡,意思已經很明確了,對方是想買農具製造廠。
李光明心頭思飛速運轉,無意識的從兜裡拿出先前放進去的報紙,呼哧呼哧扇風,片刻後說道:“果真是英雄出少年啊,邵小兄弟,俺這頭疼事兒,沒個八百上千的,可解決不了。”
就這破廠子,要效益沒效益,要業績沒業績,基本是個空殼子,說不定還有一把爛賬,敢要價一千塊,也是癡人說夢。
坐地起價,怕是想錢想瘋了。
邵琛不動聲色的笑了笑,瞥了眼李光明手裡的報紙,愣神片刻,突然嘀咕道:“這臭老頭兒,最近精氣神兒倒是挺好。”
李光明聞言,看向自己手上的報紙,頭版頭條刊登著一個精神矍鑠的老人的照片。
而他拿的報紙,正是前幾天刊發的《光明日報》。
再回想剛才邵琛的話,李光明臉色大變,怒斥道:“混球小子,這可是最高層首長!”
“我知道他是首長啊,說的就是他。”
瞧著李光明臉色越來越難看,邵琛這才不緊不慢的從兜裡掏出一張照片,似笑非笑道:“可對於你來說他是首長,在我這裡,他就是個普通老頭兒,忙到沒時間管我的爺爺。”
“……”
李光明瞧了瞧報紙上一臉嚴肅的老者,再看看邵琛手裡,那張照片。
照片裡,老者一臉寵溺討好,少年一臉不滿。
報紙上的圖片,和邵琛手裡照片上的老人,顯然是一個人,至於照片裡的少年,雖然青澀了些,但仍舊能看得出來是眼前的邵琛。
仔細再瞧,爺孫倆的眉眼,確實是十分是相似的,是什麼關係,也就不言而喻了。
李光明的視線,不停在報紙,照片,和邵琛臉上切換,嘴皮子開始無端抽搐起來,用極大的毅力,才強忍住自己小腿要打擺子的衝動。
娘嘞,咋就幾分鐘的工夫,他就見到了老首長的孫子,關鍵這孫子……哦不對,是老首長的孫子,還要跟他做生意!
更讓他感到恐慌的是,剛才還覺得這人年紀小,看起來似乎財大氣粗傻有錢,還想坑他一筆錢來著。
所以……現在挽救還來得及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