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屋內不在燃著安神香後,喬喬又入了夢境。
她已經很久沒有入夢境了,這次她看到的人是景芸,一個又小又臟,跪在暴雨中麵無表情的景芸。
肮臟昏暗的小巷中沒有燈光,在大雨的衝刷下,地麵濃鬱的紅色液體正漸漸變為透明。這是深夜,電閃雷鳴,瓢潑大雨就如同喬喬剛穿書的那一夜,喬喬像是被觸動般,無意識往後退了一步。
她初穿來的那場暴雨,是景琰黑化殺人,雖然看不清他當時的神情,但那滿身的肅殺之氣,喬喬至今都沒有忘記。
今夜的大暴雨,是來自喬喬的夢境,她睜開眼就已經站在了暴雨中,在虛幻的世界中她感觸不到這裡的雨水,卻仍覺得寒冷。
“唔嗚……”
有很微弱的抽泣聲,在這種瓢潑大雨下,按理說喬喬是不應該聽到的。但她如今站在暴雨中,那細微的抽泣聲在她耳中變得極為清晰,除了抽泣聲,還有呼吸聲,以及……
一下一下,極為緩慢,馬上就要停止的心跳聲。
“救、救我——”
“求求你救救我。”
喬喬正站在小巷的入口,模糊中她看到小小的景芸站在小巷中,她背影僵直冷漠,在她的麵前,還躺倒著一個模糊的身影,喬喬耳邊聽到的聲音就是從她那裡傳出來的,喬喬深吸了口氣,抬步走了進去。
“救、救我——”
轟!
當喬喬走到兩人麵前時,天空起了響雷,她腳底踩著的雨水被鮮血染成了紅色,雨劈啪的下著,喬喬看到倒在雨中的女孩兒瘦的宛如一具骨架,她大張著嘴巴呼吸著,眼睛死寂黑暗,正一眨不眨的看著站在她麵前的景芸。
咚咚,咚咚。
喬喬耳邊的呼吸聲更輕了,隨之的還有越來越慢的心跳聲。
喬喬蹲到小女孩兒麵前,想要看看她身上的傷口,這在這個時候她身邊的景芸忽然動了,不等喬喬反應,景芸就衝到了她所在的位置,她是蹲在了喬喬所在的位置,於是兩個身影就重合在了一起,然後喬喬就看到了一雙臟兮兮的小手,掐在了女孩兒的脖子上。
咚咚,咚……
咚。
從這樣的方位去看,這雙手就像是從喬喬身上伸出去的。
喬喬啞聲尖叫,當耳邊最後一聲心跳停止後,夢境中的世界隻剩下大雨砸在地麵的聲音。她睜大眼睛倒坐在地麵上,眼看著一條生命在景芸手中流逝,卻無力挽回。
在深夜的暴雨中,街道空曠陰森。
女孩兒被掐死後,她脖子歪在了一旁。喬喬視線一直放在女孩兒身上,就在她注意到女孩兒項間有東西在閃爍時,景芸伸手將那東西扯落。
“對不起,窮日子我真的過夠了……”
大雨下夢境開始晃動,喬喬看到景芸從小女孩兒脖子上扯落的,是一條掛著小鐵牌的銀色鏈子。她稚嫩的聲音與她冰冷的話極為不符,隨著聲音的落下,畫麵瞬間碎裂,由暴雨夜轉變成陽光明媚的白天,空曠的街道上熙熙攘攘,車輛川流不息。
再次睜開眼睛時,喬喬發現自己站在了景芸身邊。
白天再看,她身上的衣服更為破舊發臟,唯一乾淨的恐怕隻有那張小臉,此時她手中緊緊地握著那條銀色鏈子,正一眨不眨的望著某處。
沒一會兒,街道忽然變得擁擠起來,一排排黑色軍車正緩慢往這處開來,喬喬循著景芸的視線看著馬上駛來的車子,她眯了眯眼睛,車頭的標誌她極為熟悉,是屬於景氏皇室的。
吱——
今日的夢境足夠讓喬喬心跳加速,第一場暴雨夜喬喬是親眼看到景芸掐死了一個女孩兒,而這一場,就在喬喬觀察著車上的標誌時,她隻看到眼尾黑影一閃,回過神來時,景芸已經衝向了車隊!
她時機把握的很好,剛巧就衝到了最中央的那輛車子麵前,她伸手攔車時車子隻差一點點就要抵在她的身上,有那麼一瞬,喬喬感覺全世界都靜止了。
這次的夢境到底是想告訴她什麼……
經過上一個場景,喬喬已經對景芸厭惡透頂,情緒不穩的她讓夢境開始晃動,然後喬喬就看到一群軍人衝出來拉扯景芸,景芸不肯離開,對著那輛車子舉起了手中的銀鏈。
“我要見國王陛下,讓我見國王陛下!”
“我是流落在外的公主殿下,我有東西可以證明自己的身邊,放開我,讓我見國王陛下!”
如果剛才的喬喬還不知道這場夢境想告訴她什麼的話,那麼從景泰從車上下來後,一切就都清楚了。
僅是因為一條銀鏈,景芸就被景泰接入了景帝古堡,她成為景泰的第六個孩子,古堡中最小的公主,受儘萬千寵愛。
——原來,是這樣啊。
喬喬瞬間就明白了。
原來受儘寵愛,貪欲永無止境的景芸竟然是個冒牌的假公主,原來她親手掐死的小女孩兒才是真正的六公主殿下!原來……
那條掛著小鐵牌的銀色項鏈,是景泰送給景芸的母親,是六公主身份的象征。
景芸不是真正的景芸,真正的景帝國六公主殿下,已經被假的景芸親手掐死了。
這才是這場夢境,真正想要告訴喬喬的.
景泰的病越來越重,大祭司告訴景琰,國王陛下一瞬間衰弱,很可能要撐不住了。
如果他死了,那麼他布下的這個局就會脫離他原本的掌控,其實他死不死的並不能影響景琰最後的勝利,但景琰還不允許他死,或者說,是不允許他死的那麼輕鬆。
大祭司說,普通醫生隻能吊著景泰的身體,卻無法抑製他流失越來越快的生命,真正能幫他的人是巫族的巫醫,於是景琰就準備給查樂喂些能讓他聽話的藥,毀了他的容貌再把他送回景泰身邊,就在這個時候,靈山找上了他。
論醫術,靈山的巫醫術都是查樂教的,但靈山還偷偷學過巫族禁.術,所以在這一方麵她遠勝過查樂一成。
當時景琰和月痕在說這事時,她剛好就站在門外,她不想讓景琰傷害她的父親,於是她就想代替自己的父親去。
“請三殿放過我的父親吧,我可以代替我的父親去A座,我有能力能讓景泰活到你想讓他死的那天。”
她一路追著景琰出去,最後兩人停在了後花園中。許久是被她追的煩了,景琰停下腳步,指尖輕觸豔麗的血鶯花,淡淡道:“你能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靈山一愣,下意識間她想要用停止給喬喬治療血冰來威脅他,但她還沒開口,景琰就像是提前察覺了般,彎著嘴角輕輕一笑。“靈山,我勸你想好了再開口。”
是了,她的確要想好了再開口。
想要說的話被她重新吞回肚子裡又過了一遍,這時靈山才發現,她自己剛才要出口的威脅有多麼愚蠢。
景琰從不害怕威脅,甚至會反撲威脅者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經過這幾天的接觸,靈山也漸漸了解到,這位看起來溫和優雅的三殿下內裡是有多麼的狠辣深沉,記得前兩天月痕還無意間對她提了一句,在景琰這裡,有的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手段。
隻要是他想要的東西,就一定會得到。
微微閉了閉眼睛,靈山苦笑著搖了搖頭。“三殿,我父親的命全在你的掌控中,所以我一定會聽話的。”
其實沒有她父親,她也絕不會背叛他。
景琰眼睫垂了垂,對於靈山的話不為所動。
他足夠的敏銳,所以很輕易就察覺到隱藏在不遠處的身影。那身形隻需一眼他就認出了是誰,指尖收回,景琰抬步離開。
“跟我過來。”
那晚偷聽他和大祭司講話的女人已經有了眉目,大祭司說當晚有四個女人比較可疑。
一個是同時和他出來的靈山,一個是喬喬身邊的傭人小米,還有一個,是半夜從傭人間跑出來,與小米關係極好的傭人星兒,最後一位,就是此刻正藏在暗處、偷偷看著他的景芸,他那位所謂的六妹。
昨天和大祭司碰麵的時候,大祭司說如今靈山的嫌疑已經排除了,因為他們撿到的吊墜明顯是景氏皇族才有資格佩戴的,靈山不是古堡人佩戴不了這種飾品,而且後來月痕也能證明靈山回去的時間,於是剩下的嫌疑人就是其他三個。
其實排不排除她對景琰來說意義不大,因為真正會引發問題的是另外三個人。
既然如今靈山親自找上門來了,那麼他用一用她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她能給景琰足夠的信任度。
“隻要吃下它就可以了嗎?”
原本是準備給查樂服用的藥,如今拿給靈山用也不是不可以。
月痕家是世代毒王,他們月家向來一脈單傳,煉藥之術百年以來從未外泄,而且月家有個特性:製毒時從不顧後,隻管藥有多毒,且從不會給他人配製解藥的餘地。
“三殿,真的要給靈山用嗎?”
月痕是有絕對的把握靈山配不出解藥,因為就連他這個製.毒人也配製不出,他嘗試了萬種方式才研究出這種毒性的緩解之法,隻是每半月仍會複發一次,且發作起來不比血冰溫柔。
景琰瞥了月痕一樣,揚了揚下巴,示意他將東西放到靈山麵前。
“用不用不是我說了算,就看靈山小姐自己怎麼選擇了。”身子微斜,景琰手支著下巴懶懶的凝視著靈山,他漂亮的眸子在看向她時不含一絲情緒,但靈山在感觸到他的目光時還是一怔,她拿起藥丸,深吸了一口氣。
“月家世代毒王的稱號我不是沒聽過,曾經我翻遍跨界醫術也沒能找出解毒之術,所以我隻問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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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明知道藥是月痕練的,卻倔強的看著景琰。“事成之後,您會幫我解毒嗎?”
在月痕複雜的視線下,景琰勾著嘴角看著她:“為了讓你完全在我的控製下,我命月痕拿給你的藥,沒有解毒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