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第二十一章(1 / 2)

胭脂 少地瓜 8917 字 3個月前

一行人在夏霖府停了兩日,該采辦的都采辦了, 第三日一大早就重新上路。

因再往北就沒有可供大船通行的成規模的大河, 眾人便將兩條船換成四輛馬車, 改走陸路。

大約是夏霖府與沂源府常年互通有無, 又都是大慶朝排的上號的大府城, 官府也頗重視,中間供尋常百姓行走的普通道路也修理的十分開闊平整。每每約莫半日路程還會有附近村民開辦的客棧、茶棚等,起居歇息都很便利。

更有心思活泛的百姓挑了自家菜園子裡出產的新鮮果菜, 乃至各色雞鴨魚肉,沿途販賣,又是額外的進項,日子倒也不難過。

坐車不比坐船,又不能隨意走動, 時間久了, 胭脂就覺得自己兩條腿都麻了,屁股也痛得很,又不好說,隻是每次停下歇息的時候就儘力活動,好紓解一二。

趙恒見了,記在心裡, 下回停靠的時候就打發人買了一塊軟墊回來, 胭脂不免十分感激。

“老坐在車裡倒悶得慌, ”趙恒並不往心裡去, 笑了笑說, “這幾日風尚且不硬,妹子可坐在外頭,也透透氣。”

“姐,”胭虎打馬趕上來,慫恿道,“姐,都出來了,你也鬆快一回。要不這麼著,回頭我教你騎馬!又有趣,又便宜,萬一有個什麼事你也出得門。”

話音剛落,後頭一眾光棍兒就都嚷嚷起來,爭得麵紅耳赤的:

“是極是極,江姑娘,學騎馬吧!俺們教你!”

“長路漫漫,煩得很哩,學吧!”

“我教我教,鏢局上下除了大當家,就是我的騎術最好!”

“呸,都閉上嘴巴,人家有正經親弟弟,哪裡要你們來聒噪?再滿嘴胡唚,當心老子拿刀給你們瘙癢!”

徐峰凶神惡煞的罵了一會,又舉著刀朝空中抖了幾下,一群人就都嘻嘻哈哈的停住了。

胭脂知道他們並無惡意,也跟著痛痛快快笑了一場,略一思索,點點頭,“也罷,虎子,回頭你教教我,眼下趕路就算了。”

天氣越來越冷,鏢局眾人都不覺加快了腳程,她自然是不好因為自己的緣故耽擱大家的。

趕路實在沒什麼好說的,又累又悶,趙恒等人更因為押鏢而需要時時警醒,夜裡輪流安排人看著,一點風吹草動都不放過的。

胭脂光看著就覺辛苦,也儘力做點力所能及的事情幫大家減輕負擔。

於是白日她就窩在車內擺弄些脂粉、繡帕,飯點也幫忙撿柴生火做飯。車隊中誰有衣裳破損的,也都一應拿來縫補,雖手藝不精,到底應急,眾人待她越發敬重起來。

兩座府城中間路途遙遠,不乏荒涼之地,難免有些宵小想撿便宜。

打從出了青山鎮的城門,趙恒就命人打起“中定鏢局”的大旗,如今徹夜在寒風中獵獵作響,更兼他們一行人強馬健、氣勢逼人,頗有震懾之力,等閒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不過常言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總有些人不見棺材不落淚。

那日意外下了點薄雨,地麵濕滑泥濘,更兼天色已暗,趙恒命人就地紮營,車馬箱籠都用了幾層油布紮好。正忙活著,兩邊枯樹林子裡就竄出來一夥衣衫襤褸的匪盜,一個個手持利刃目露凶光,視線落到車上的箱籠時,瞬間流露出貪婪的光。

胭脂正在車裡收拾東西,準備像往常一樣下車幫大家夥做飯,剛起身就聽外頭不對,胭虎更隔著窗子叫她不許出來,更不許伸頭看。

“怎麼了?!”

奇怪的氛圍迅速蔓延開來,她忽然也跟著緊張,一顆心砰砰直跳。

“沒事兒,”胭虎安慰道,“遇上幾個見錢眼開的,姐你彆動,更彆出來,待我同諸位哥哥料理了他們!”

說完,就聽他已經低喝著竄了出去,緊接著便是一陣壓抑著的拚殺之聲。

胭脂低低的啊了聲,瞬間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們,他們會不會有危險?

她心裡七上八下,是很想看看的,但同時也明白得很,這個當頭自己出去隻是添亂……

碰撞聲,慘叫聲,利刃刺破皮肉的聲音,還有可疑的液體噴濺聲……

胭脂兩隻手死死扣住掌心,指甲刺破了皮肉都不知道。

不知過了多久,外麵聲音慢慢低下去,她豎著耳朵停了一陣,終究是忍不住挑起一點車簾縫隙往外看去。

隻這一眼,她就瞪圓了眼睛,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好多血!

空氣中混雜著雨水落入地麵後特有的土腥氣,地上還有散落的兵器和各種亂七八糟的東西,上麵不斷滲出暗紅的水,絲絲縷縷的。

趙恒正指揮人打掃,覺察到她視線後猛地回頭,一雙眼睛裡還帶著尚未散去的煞氣,視線穿透重重阻隔筆直的釘在胭脂臉上。

胭脂啊了一聲,猛地放下簾子,跌坐回去,嗡嗡作響的腦袋裡滿是那雙銳利逼人的眼睛,久久揮之不去。

發現是她之後,趙恒也有些意外,還沒來得及收斂殺氣,卻見眼前隻剩下落下來不住晃動的布簾。

到了吃飯的時候,徐峰就覺得渾身不得勁,看看這個,看看那個,磨磨蹭蹭挪去胭虎身邊,借著大海碗擋著臉,小聲嘀咕道:“哎哎,虎子,你覺不覺得,你姐有點兒不對勁兒?是不是嚇著了?臉色不大好。”

“我問過了,”胭虎撓了撓頭,“她說沒事。”

頓了下又有點不確定的說:“我姐其實膽子大得很,不過到底是頭一回遇上這種事,可她死活不說,我也不知該怎麼辦了。”

“誰說不是呢,”徐峰挺理解的點點頭,“到底是個女孩兒家,就是咱們四當家小嬌嬌,打小跟著父親在兵營裡混,頭一回白刀子進紅刀子出的時候不也惡心的幾頓飯吃不下麼。”

胭虎又往前瞅了兩眼,“二哥,我咋覺得,大哥好像也有點兒不對勁呢?”

大當家?

徐峰本能的停住扒飯的動作,下意識往趙恒所在方向看去,見他果然有些心不在焉的,就又順著他的視線往前瞅,然後就摸著下巴琢磨了會兒,片刻之後就嘿嘿笑起來。

“二哥笑什麼?”胭虎不解道。

“去去去,小屁孩兒家家的,說了你也不懂。”徐峰大咧咧的拍了拍他的腦袋,意味深長道。

趙恒心裡確實有點不得勁,連他自己也說不清為什麼。

分明這樣的事情不過家常便飯的,就是更慘烈更殘酷的戰鬥也不是沒有過,可偏偏從沒像這次這樣放不下。

他不是覺得反擊盜匪有什麼問題,而是……

想到這裡,趙恒忍不住又往那片隨風晃動的窗簾掃了眼。

他腦袋裡混混沌沌的,胭脂也不舒坦,頗有些百感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