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不是這麼說的,”趙恒搖頭,“可巧今兒我也有正事,青山鎮縣令托我走了一趟鏢,今日便去送下,還要勞煩你等我一等。再一個,沂源府繁榮如斯,少不得也有些肮臟汙穢之處,便是衙門也是睜隻眼閉隻眼的,你一個姑娘家若是貿貿然闖了進去,指不定要出什麼亂子。”
“正是這個理兒,”徐峰不知什麼時候也湊了過來附和,“今兒就先委屈妹子你跟大當家走一回,日後熟了也就罷了,眼下正值年關,最亂的時候,進京的、返鄉的,不光正經百姓,便是那些拐子、扒手、積年匪盜也要過年哩,多得是殺人不眨眼的狠角色。”
他說的著實嚇人,又一臉嚴肅,胭脂聽到最後臉都有些白了。
胭脂猶豫良久,這才很不好意思的點頭,“哪裡是委屈,倒是委屈了大哥。”
叫堂堂中定鏢局大當家的陪自己出門采買東西,當真是大材小用了,良心還真有點過不去。
趙恒神情複雜的瞅了徐峰一眼,徐峰就回了個“兄弟乾得不錯吧”的眼神,一時間,趙恒也不知該說什麼好了。
難道還能怪這位哥哥太活泛了麼?
稍後,趙恒果然點了八個精壯的夥計,駕了三輛車,直奔沂源府知府所在。
昨日隻是匆匆入城,天氣也不大好,胭脂也沒顧得上細看,今日雪後初晴,城中氣象便煥然一新了。
青石板路上的積雪早就有人清理到道路兩旁,露出中間乾乾淨淨的地方供車馬行走,車輪碾壓上去也僅有一點極其細微的摩擦聲,可知其堅固。
主乾道兩側先是深挖的排水溝,上頭都用帶孔的石板蓋著,既乾淨又不影響功用。水溝後麵栽種著一溜兒柳樹,如今都沒了葉子,倒也彆有一番蒼茫風味。
再往柳樹後頭,才是一水兒的商鋪,販賣饅頭、包子等各色麵食的,早已熙熙攘攘,裡外都擠滿了人,空氣中翻滾著濃烈的香氣,便是不餓也能給勾出饞蟲來。
還有那綢緞莊、成衣店、酒莊飯館、書肆、等等,應有儘有,迎來送往、招呼買賣之聲不絕於耳,其繁華熱鬨勝過青山鎮何止十倍!
胭脂隻覺得自己兩隻眼睛都不夠使的,嘴角也不自覺的翹的高高的。
“天色尚早,若是愛看,交了鏢慢慢看就是了。”趙恒的聲音忽然響起來,倒是把她嚇了一跳。
“啊?”胭脂一怔,有些不好意思,“讓大哥見笑了,先忙正事要緊。再說,今兒本就是為了買東西,也不急著逛,來日方長。”
“無妨,”趙恒卻道:“我也有日子沒回來了,也想瞧瞧。再說,眼見要過年了,一應年貨也該采辦起來,不早些挑選,就沒有好的了。”
若是徐峰在這裡,聽了這話隻怕要噓聲震天了。
什麼年貨,大當家的竟也學會糊弄人了。年貨之類自然是要買的,但大當家你講這些話,卻將鏢局中專門負責一應采辦的老徐頭兒置於何地?
然而胭脂並不知道,雖然隱約覺得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但到底找不出反駁的理由……
知府大人貴人事忙,自然是不可能紆尊降貴的來見一個鏢頭,不過打發了管家來,也算重視了。
趙恒辦事乾脆利落,前後不過兩刻鐘也就交接完畢。
他先打發跟來的夥計回鏢局,這便帶著胭脂逛起來。
雖然趙恒在出門之前就說隨便逛,可胭脂到底不好意思真拖著他消磨時光,直接就請他帶自己去了香料鋪子。
做油胭脂的原料已經用的差不多了,各色各樣都得置辦齊全。還有冬季裡用的潤膚甌子、麵脂之類,也得趕緊嘗試著做起來,若是順利,還能趁過年大賺一筆呢。
胭脂想著,麵上就不自覺帶出笑意,引得趙恒頻頻偷看,最後忍不住問道:“可是想起什麼有趣的事來了?”
“算是吧,”既然被發現了,胭脂索性就大大方方的蕩開一抹笑意,“要過年了,不管什麼買賣也都好做些,正好寒冬漫漫,我也無事可做,就抓緊了多做些,也好攢些安身立命的本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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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呢?”趙恒本能的追問道:“又要搬出去?”
因有了之前被大家集體勸退的經驗,胭脂也沒明著說,隻是沉吟片刻後,還是認真道:“人活著,總要有點奔頭的。”
話都說到這份兒上,趙恒倒不好再說,兩人沉默著買了香料,趙恒都不由分說的替她拿了。
沂源府果真不愧是整個大慶朝都上數的大府,便是拿香料來說吧,不光種類齊全,而且品質上佳,價格也實惠的很,有好幾種竟比在青山鎮買的少了三四成!
從香料鋪子出來之後,胭脂又去了豬肉鋪子,張口要了五副豬胰。
趙恒吃了一驚,“你要這些做什麼?”
那豬胰油膩膩的,粉紅中掛著些白油,又軟趴趴濕漉漉,實在有些令人作嘔。
趙恒素來沉穩大方,胭脂還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態,當即笑出聲,笑完了之後才解釋說:
“古書有雲,豬胰質地細膩,可做豬胰皂,不僅能夠祛除汙垢,且能滋潤肌膚,防止冬日皴裂,是好東西呢。”
好東西?就這?!
趙恒難得皺了眉頭,看著那一大串油紙包裹著的玩意兒,有生以來頭一次產生了強烈的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