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第二十七章(1 / 2)

胭脂 少地瓜 10419 字 6個月前

張掌櫃既喜且驚,“這胭脂果然是傳說中的油胭脂?我竟是沒看出來!呦, 這蔻丹妙的很, 才剛我就覺得不像尋常綿胭脂, 斷然沒有這般厚重。可若是鳳仙花, 也沒有這樣鮮活靈巧的。原來竟都是姑娘的手筆。”

說完, 她又對著光細細看了一回,讚不絕口。

盧嬌不失時機的說:“那是自然,我這妹子說不出的心靈手巧, 來日會的還多著呢。”

胭脂給誇得不好意思,偷偷拉了下她的胳膊,又對張掌櫃謙虛道:“不過雕蟲小技,掌櫃的見多識廣,想來也未必會放在心上。”

“姑娘無需自謙, ”張掌櫃笑道:“一回生二回熟, 你我如今算是認識了,以後有事無事隻管來耍,權當解悶兒了。當然,若是有甚新鮮好貨,還望姑娘想著我。”

她是個做慣買賣的,一番話說的又快又軟, 叫人挑不出錯兒來, 隻是渾身受用不儘。

張掌櫃的力圖拉住胭脂這條長線, 故而分外殷勤, 錢貨兩訖之後又拉著她們去了裡間, 叫人煎了滾滾的茶,順便取了好些時新水粉來遞與她們瞧。

“兩位姑娘既來了,也不必急著走,且坐下歇歇,略吃一杯茶,也瞧瞧我這裡的東西。”

若是能賣出去自然最好,便是賣不了,說不定那江姑娘看後大受啟發,轉頭便做出更好的,到時受用的自然又是自家店鋪。

盛情難卻,胭脂和盧嬌也難得來一次水粉店,正覺得新鮮稀罕,且張掌櫃行事說話又對脾氣,略推辭一回也就坐下了。

茶也是好茶,胭脂和盧嬌都不大認得,隻是瞧著葉片舒展,清香四溢,淡淡茶湯沁人心脾,想來不是街邊貨色。

張掌櫃的果然拿出來好些瓶瓶罐罐,從普通白瓷到精致描繪的彩罐,從尋常木盒到掐金邊走銀線的高檔匣子應有儘有,滿滿當當堆了一桌子。

盧嬌看的眼睛都花了,“竟這樣多。”

張掌櫃笑道:“瞧姑娘說的,咱們女人這張臉啊,那可輕易怠慢不得。若想好好拾掇,可不都是銀子堆起來的?小到香露、頭油,再到脂粉之流,哪一樣是白給的麼?一分錢一分貨,不怕想不到,隻怕買不到呢,我這還有沒拿出來的呢,隻是桌子擺不開!”

胭脂看了幾樣,又細細聞了香味,看了顏色,有出色的,也有不中意的。聽了掌櫃的話,由衷讚歎道:“果然齊全。”

掌櫃的難掩得意之色,剛要開口就聽門口處一陣車馬停駐之聲,稍後便是環佩叮當、腳步雜亂,顯然是來了富貴人。

胭脂不等她開口就主動笑道:“掌櫃的且去忙吧,我們慢慢看就是,哪裡能再拖著您呢?”

到底送上門的正經生意要緊,掌櫃的略告了個罪,又對著鏡子飛快的收拾下頭臉衣裳,旋即堆了滿臉的笑,踩著碎步飛快的出去了。

“哎呦呦,怪道今兒早起爆了幾個燭花,原來是高夫人您來了,快快快,快到裡麵坐。”

什麼人竟值得這樣熱情?胭脂和盧嬌對視一眼,都有些好奇,不由自主的放慢手中動作,豎起耳朵聽起來。

就聽一個中年女人笑了下,漫不經心道:“掌櫃的口才越發好了,哪裡就有這樣巧的事,不過是哄我玩兒罷了。”

她的語調很慢,帶著些久居人上的驕矜和驕傲,也不知是素來如此還是怎樣。

盧嬌撇了撇嘴,無聲說道:聽聽,好大的派頭。

胭脂忍笑,搖搖頭,兩個人繼續聽,權當看戲。

掌櫃的又奉承幾句,竟引著那位高夫人往裡頭來了,胭脂和盧嬌連忙收斂心神,重新低頭擺弄起滿桌脂粉來。

分明一個主子,可卻呼啦啦進來五六個人,前呼後擁十分氣派。

胭脂用眼角餘光飛快的瞥了眼,就見四個穿著粉色襖裙的俏麗丫頭簇擁著一個婦人,張掌櫃也在一旁伺候。

但見那幾個十來歲的小丫頭都穿戴打扮十分不凡,衣裳竟是綢緞做的,很是光鮮。

那高夫人更不必說,梳著繁複的高髻,遍插珠翠,一身紫色華服上通體刺繡,便是再不懂行的人看了也知道必然價值連城。她約莫四十歲上下年紀,有些胖胖的,擠得眼睛都顯小。臉上擦了雪白的粉,嘴唇塗得通紅,額頭貼著時下流行的梅花花黃,圓滾滾的腕子上戴著幾個沉甸甸的赤金鐲子,打眼看去隻覺金輝璀璨,可卻實在……不怎麼好看。

盧嬌隻是匆匆一瞥就覺得辣眼睛,腹內憋著一股笑,卻又不好當場笑出來,忙彆過頭去盯著胭脂水嫩鮮活又清淨的一張臉看,這才好些了。

真是要命,以前隻覺得不打扮不好看,可沒想到這胡亂打扮,竟也這樣可怕!

高夫人大約也沒想到,大清早裡頭就坐了兩個年輕貌美的姑娘,腳步一頓,眉頭就微微有些皺,額上立即顯出來幾道褶子。

她身邊的大丫頭察言觀色分外機敏,立刻對張掌櫃不悅道:“怎的,難不成要叫我們夫人與人共處一室麼?”

什麼叫與人共處一室,她家夫人還是什麼絕世珍寶,旁人不光看不得,連喘氣都不能在一間屋子裡麼?

盧嬌何等暴烈脾氣?聽了這話就將兩道柳眉豎了起來,胭脂眼見不好,忙在桌子下頭拉住她的手。

瞧這位夫人來勢洶洶,隻怕不是普通人家,還是不要隨意惹事的好。

張掌櫃卻泰然自若的笑道:“瞧姑娘說的,這開門都是客,我們這正經做買賣的,哪裡就能往外攆了呢?前兒徐夫人來,也是這麼著的。姑娘其實也不必擔心,裡頭還有一間屋子,又寬敞又亮堂,請夫人移步也就是了。”

先前高夫人還有些不悅,可聽張掌櫃的說出徐夫人的名號,表情就變了一變。

她的丫頭也沒想到能聽到那位夫人的名諱,登時愣了,本能的抬頭去看自家主子。

高夫人意味深長的瞥了張掌櫃一眼,這才慢條斯理的攏了攏頭發,對丫頭半真半假的怪道:“偏你多事,我哪裡就那樣金貴了?就在這裡吧。”

張掌櫃笑容不變,又說了幾句好話,還是叫夥計挪了個四扇屏風過來,將靠窗的兩張桌子都圍起來,臨時弄了個半遮半掩的包間,倒也罷了。

胭脂隻覺大開眼界,又十分好奇,借著屏風遮擋,小聲問盧嬌,“這位是何方神聖?那位徐夫人又是何人?怎的掌櫃的一提她,這人就如此收斂?”

盧嬌在沂源府待了幾年,又曾是官宦子弟,跟著趙恒等人走南闖北,知道不少事,聞言便低聲解惑,“這是沂源府同知高亭的夫人,從六品敕命夫人,在這一畝三分地兒也算個人物。他家男人多年來上躥下跳,耗費銀錢無數,不知求了多少人,苦熬了半輩子才出頭,難免抖起來。那徐夫人是知府大人徐龐之妻,正四品誥命,風評甚好。”

頓了下又補充道:“聽說高夫人娘家頗有財力,大小備受寵愛,衣食住行無不講究……”

她對高夫人印象很差,說這話的時候就有些不屑和鄙夷。

原來如此!

知府算是同知的頂頭上司,高夫人縱然跋扈,也不敢在各方麵越過上司的夫人去,張掌櫃的這會兒說出這些話來,估計也是想敲打一二。

胭脂感慨一回,就想拉著盧嬌走,“四姐,咱們走吧。”

瞧著那高夫人也不是什麼好相與的,誰知道等會兒會不會因為什麼鬨起來?左右錢早已拿到了,還是走了的好。

“怕什麼?”盧嬌卻有些天不怕地不怕,非但不願走,反而伸手將她扯了回來,“正愁冬日漫漫,無事可做,如今可不要看熱鬨?”

江湖朝堂兩不相乾。

江湖人忌憚朝廷威勢,瞧不起裡頭恁多渾水摸魚、魚肉百姓的,可也知道一旦真正捅了馬蜂窩,他們也難以逃脫;而朝廷也頭疼江湖人野性難馴,偏一個賽一個難對付,又多孑然一身無牽無掛之輩,縱然知道他們以武犯禁也難以抓捕,一個鬨不好了反而會激發血性,沒得好結果不說還容易搭上自身……

故而雙方彼此試探,鬨到如今隱隱成了一明一暗兩個係統,有種微妙的平衡。若非深仇大恨,誰也不願意主動招惹誰,所以盧嬌還真的沒在怕的。

高夫人施施然坐下,先用熏過香的錦繡帕子慢慢擦了手,不緊不慢的吃了幾口香片,這才問道:“數日不來了,可有什麼好貨麼?”

張掌櫃笑道:“那些夥計粗手笨腳的,夫人稍等,小的親自去為您取來。”

高夫人低低嗯了聲,張掌櫃就退了出來,稍後親自帶人捧了滿滿兩大托盤東西進去,路過胭脂她們身邊的時候還丟了個頗有深意的眼色過來。胭脂順著一瞧,見那托盤上赫然就有自己才剛送來的手脂!

胭脂收回視線,衝張掌櫃點點頭,意思是這份人情她記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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