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1 / 2)

胭脂 少地瓜 11159 字 3個月前

此時張掌櫃見胭脂不亞於久旱見甘霖,也顧不上許多, 當即扭著豐腴的身子衝過來, 先幫她提了包袱, 邊拉著往裡走邊喜形於色的衝裡頭喊:“瞧瞧, 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幾位夫人,等的人來了!”

幾個貴婦先是一愣,繼而驚訝出聲:

“這樣小?”

“還是個孩子呢!”

“張掌櫃, 你可彆蒙我們呢吧?”

“莫要說笑,打量我是沒見過世麵的人麼?”

這會兒張掌櫃胸有成竹,立時覺得心不慌了氣不喘了,隻笑眯眯聽眾人嘀咕,又叫夥計給胭脂和盧嬌上茶, 等安靜下來才不緊不慢道:“哎呦呦, 我哪裡敢蒙諸位夫人呐!先前我也是驚訝的很,不過老話說得好,英雄出少年,難不成還不許人家姑娘有本事麼?”

一堆太太們平時隻是絞儘腦汁想法子消遣,如今驟然聽聞這樣一樁奇事,反而不忙著要東西, 隻圍著胭脂嘖嘖稱奇起來, 又問了許多話。

胭脂是死都不怕的人, 倒也不怯, 落落大方的答了, 這才將包袱打開。

“承蒙各位太太小姐們惠顧,前兒采買齊了香料、藥材,足足的備了貨,如今不負眾望,好歹緊趕慢趕做了一些出來。手脂、麵脂、甲油都是有的,還有這油胭脂,也是新的,塗唇潤麵都好。”

四百多個大小容器也頗有些重量,得虧著盧嬌力氣大,不然胭脂一個人還真弄不過來。

眾人都湊過去瞧,但見裡頭一色兒的白瓷,根據印花、釉色不同分彆裝在不同的木盒子裡,又乾淨又整齊,看了就覺得神清氣爽。

有個夫人之前就搶到了兩瓶手脂,不禁發問道:“怎的跟以前的不大一樣?”

胭脂就笑:“原本是我粗心,器皿一時不湊手,故而隻用了白瓷。如今好歹多花了些時日準備,特意去訂的好瓷。”

那婦人點了點頭,又瞧了她一眼,笑道:“倒也有心。”

因數量充足,眾人也不搶了,隻叫張掌櫃拿著紙筆記錄,誰要什麼顏色的幾個,過後一起算賬。

女人們湊在一起挑選胭脂水粉的場麵總是極熱鬨又有趣的,你一言我一語,說說笑笑一團和氣,再瞧不出平日誰跟誰鬥的烏眼雞似的。

這回手脂、麵脂共有茉莉、梔子、梅花、梨花和玫瑰五個味道,胭脂也分正紅、橘紅、粉紅和紫色四個顏色,遠比上回種類繁多,有幾位夫人就挑花了眼,隻嚷著看不出來。

“瞧著哪個都是好的,”才剛說話的那位夫人瞧著眼前一溜兒排開的幾個瓶子,很是苦惱的道:“正紅端莊尊重,橘紅倒也俏皮,粉紅色給我家姑娘倒也好,紫色也怪好看的。”

盧嬌就在旁邊笑,“不若一起都要了。”

眾人齊齊笑起來,張掌櫃的也在旁邊奉承,“秦老板腰纏萬貫,包著兩條船隊,一年怕不是上百萬的買賣,對您又言聽計從的,莫說幾瓶胭脂水粉,便是買一個鋪麵,也不過幾句話的事兒。”

秦夫人捂嘴笑了一回,臉上的褶子都開了。

不過到底還是苦日子過過來的,精打細算都是刻在骨子裡,她笑過之後也不點頭,隻是道:“不比你們年輕,什麼顏色都撐得住。”

說著,又看向胭脂,笑著拉著她的手道:“好姑娘,你是做這個的,想來比我們都懂些,不如你幫我參詳參詳。”

眾人都說好,胭脂略推辭一回,也就應了,這次連盧嬌都興致勃勃的聽。

張掌櫃的直接叫人下了珠簾,將大堂正廳同這裡間隔開,以免外頭的人衝突了,又叫了心腹仔細吩咐一回,這才放心的在裡頭照看,也順便學些個。

胭脂先回憶了下之前看過的各色書籍,又仔細端詳了秦夫人的氣色和臉型,這才對眾人道:“千人千麵,個人特色不同,外頭雖有流行的妝容,可也未必一定要跟風。”

好幾位夫人就都聞言點頭,更有人十分讚同的說:“可不是,去年說是從京裡傳來的什麼櫻珠點絳唇,隻把唇中間一點點塗紅,我瞧著也不怎麼樣。”

有跟她關係好的就推了她一把,笑著打趣,“你臉盤大呢,點成小唇越發刺啦啦的了。”

眾人見這位夫人果然是小眼睛大圓臉,又有點重下巴,十分福相,不覺想了下她塗成櫻桃小口的模樣,就都笑的東倒西歪。

等大家笑完了,胭脂才對秦夫人道:“夫人素日保養得好,瞧著十分康健,正紅自然是用得的,誰瞧了不心悅誠服呢?隻是夫人甚是有氣派,家常不若點個橘紅色,一來氣質柔和,二來家人也好親近不是?”

秦夫人早年同夫君一起起早貪黑做買賣,著實吃了不少苦頭,肌膚難免有些粗糙泛黃,若是再一味的塗抹什麼粉紅色,就顯得更黑了。

秦夫人果然順著她的話塗了一個,也不知是不是先入為主,竟瞧著比素日妝容順眼百倍!

其他人也都說好,胭脂又將白嫩掌心剩下的一點油胭脂輕輕往秦夫人雙頰蹭了一蹭,“您瞧,這油胭脂十分清爽顯色,塗了唇之後也不必再用旁的,剩下的足夠潤色雙頰了,若是想掃掃眼尾,也使得。”

如今大慶朝人對裝扮自己十分在意,但凡露在外頭的肌膚甚少錯過,雖然妝品有限,但並不妨礙他們利用有限的妝粉創造無限的妝容。

秦夫人舉著海獸葡萄銅鏡左看右看,十分滿意,不由得以手撫麵,欣喜非常,“我怎麼瞧著比平日白了些呢?”

胭脂笑而不語,心道不是您白了,而是去了不合適的粉紅色胭脂粉,不顯黑罷了。

秦夫人又左右端詳幾遍,忽然撂開手,拉著胭脂說笑,“我若是同你這般年輕貌美,嫩豆腐似的,哪裡還為難?什麼顏色撐不住?”

說完,她又想了下,對張掌櫃說:“且將這橘紅色的油胭脂包兩瓶,我最喜玫瑰味,手脂、麵脂也要兩個,還有那什麼甲油?也彆漏了。”

張掌櫃滿臉喜色的應了,又不失時機的問道:“江姑娘還做了男人用的凝露珠和手脂哩,都是無色無味的,清淡的很,夫人不給秦老板帶幾個麼?”

“你倒乖覺,人家正主都沒說話,你倒迫不及待起來!”秦夫人指著她笑起來,完了之後點點頭,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說:“也罷,就都拿幾個,省的他總嘟囔,說我一味買東西也不想著他。”

男人雖不似女子一般塗脂抹粉,但秦老板也是上了名牌的人物,出門在外同好些達官顯貴往來交際,說不得也得收拾的整整齊齊,頭臉手腳俱要好生保養的。

說完,她又問胭脂,“我家裡還有個女兒,同你差不多年紀,打小沒吃著苦,倒是白嫩些,你倒說說,她用些什麼好?”

胭脂就笑:“小姐青春年少,氣質出眾,倒是不怕,隻管她喜歡。便是正紅,略塗得薄一些也使得。紫色妖嬈,倒是可以放一放。”

話音剛落,旁邊一個夫人就追問:“你又沒見過秦家小姐,如何知道她氣質出眾?”

胭脂見她雖然是發問,但笑語盈盈,就知道並非刻意刁難,“龍生龍鳳生鳳,秦夫人這般人物,生出來的女兒自然也是不凡,隻怕更要出色幾分呢,哪裡就非得見了才知道呢?”

她還沒說完,眾人先就笑開了,秦夫人更是捏著她的手誇她嘴巧。

胭脂早就察覺眾人以秦夫人為首,難得她又這樣和氣,平易近人,故而越發想同她打好關係,說出的話自然更動聽。

身為母親,但凡真心疼愛兒女,誇她的孩子自然比誇她自己還能令人愉悅。

一屋子的人說笑一回,又分彆叫自家丫頭幫著新塗了指甲,看的美滋滋的。

她們並不差錢,幾兩銀子與她們而言還不夠買些點心吃的,最後多多少少都買了些,更有秦夫人等人一口氣要幾十瓶,說是要送給各處親朋好友以作年禮,等結了賬,胭脂帶來的這四百多瓶竟去了三成。

張掌櫃又挨份兒做了標記,分彆給今兒沒到的高夫人等人送去,約莫就隻剩六成了,然後這才分彆入庫,擺到櫃台中正式對外販賣。

東西買好了之後,眾人陸續散去,倒是秦夫人對胭脂似乎印象頗佳,臨走還不忘拉著她的手說話,又問她住在哪裡。

胭脂說了住處,秦夫人倒是愣了下,又看了看旁邊的盧嬌,這才點點頭,“不曾想也是藏龍臥虎的,倒是我眼拙了。這位姑娘想必就是四當家了吧?”

盧嬌笑著抱拳,並不意外,“夫人好眼力,兩年前,我曾隨二哥為秦老板保過一趟鏢,隻沒見著夫人罷了。”

“怪到我說這樣耳熟,”秦夫人恍然大悟,態度越發熱絡了,“得空隻管來家裡耍。前兒老爺還說起大當家的好處,隻說想要前去拜會,可惜年底忙碌非常,竟騰不出空兒來。”

他們做買賣的走南闖北,往往身懷巨富,時常給人盯上,故而家中也養著一乾護院打手等。隻到底算半個外行,偶爾做大宗買賣的時候,少不得也要求助於這些路子寬廣、武藝超絕的江湖人士,故而平時也不好冷落了。

盧嬌道了謝,因類似的客套話聽得多了,倒是沒怎麼往心裡去。

稍後張掌櫃的幫忙結賬,因男人用的凝露珠和手脂、麵脂都沒加香料,成本低很多,故而隻賣七錢銀子一瓶。即便這麼著,也比尋常貨色貴好些了。

張掌櫃並不以為意,一邊飛快的打算盤一邊意味深長道:“姑娘才剛也瞧見了,這沂源府端的是藏龍臥虎,有錢人家多得是,他們身上裹得綾羅綢緞,嘴裡吃的點心茶水,哪樣不是成千上百的銀子花?你若是賣的賤了,他們反而不屑一顧呢。左右你成本擺在這裡,降價也有限,貧苦人家是買不起的,如今咱們隻把價格高高的抬上來,與他們也沒什麼影響,且該賺的銀子一分不少,皆大歡喜,何樂而不為呢?”

到底是積年的買賣人,這般道理心裡門兒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