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第四十九章(1 / 2)

胭脂 少地瓜 7636 字 3個月前

新走馬上任的趙師父發現自己忽然就被冷落了, 因為江老板突然忙起來了。

從那日出了門之後,江老板就留在了作坊內, 隻打發蓮花回來送了個信兒,“姑娘說了, 因有了新主意,近來估計要忙得很, 來回往返難免虛耗時光, 這些日子就先不回了, 隻打發我來捎個信兒, 順便拾掇了姑娘素日常用的衣裳首飾等物帶過去。若大當家的您有什麼想說的,奴婢可以幫您轉告, 或是您直接遣人過去也成。”

趙恒愣了半晌, 發現什麼都想說,卻又什麼都說不出,等回過神來,發現蓮花早走了。

這就走了?

旁邊的徐秋抱著一碗乳酪吃的滿嘴白胡子,忽然問道:“師父,姑娘是誰?”

趙恒瞅了他一眼,“小小年紀問這麼多做什麼?吃完了去紮馬步!”

徐秋就哭喪了臉, 卻不敢再鬨, 生怕沒得吃, 隻是哼哼唧唧道:“我想找仙女姐姐玩兒。”

趙恒冷哼一聲, “你仙女姐姐不回來了!”

她連我都能說不要就不要了, 哪裡還記得你這小崽子?

聽了這話, 徐秋整個人都萎靡了。

師父這樣狠心,哪裡比得上仙女姐姐溫柔?她還給自己包子吃呢!哼!

胭脂確實很忙。

那日胡九娘的話好似為她推開了一扇全新的大門,許多以前從未有過的想法接二連三的冒出來,一時間擋都擋不住。

是啊,左右喜好都是一天一個樣,那自己又何必拘泥於過去?

過去有的,自然可以做;過去沒有的,難道就不成了麼?

既然甲油可以有奇奇怪怪的顏色,那麼唇脂呢?粉呢?是否同樣可行?唇脂倒罷了,可若是粉……那麼些個顏色,卻往哪裡塗?臉上麼?

不成不成,那豈不成了唱戲大花臉?

她越想越多,越多就越糊塗,最後隻覺得腦袋裡滿滿當當亂七八糟都是東西,可卻一股腦的糾纏在一處,也沒個頭緒。

為此,胭脂還特意給胡九娘下了帖子,請她來作坊一同商議。

胡九娘是出了名的美人兒,聲名在外的擅打扮,若論起這個來,再無人能出其右的。

胡九娘自己行事張揚,各處都講究的很,出來之後更是變本加厲,連一輛馬車都精致的不得了:

最好的木頭上請最好的匠人雕刻最精細的花紋,車廂頂上都綴著細密的流蘇,四角掛著玲瓏八合鈴鐺,每日噴灑香露,行走間便是一陣香風襲來,又有清脆音鈴聲相伴,叫人忍不住駐足觀賞。

她來的時候還笑,“我還是頭一回從女子手中接到帖子。”

以前她名聲最響的時候,每天四麵八方來的帖子都能摞成一座小山,請她赴宴的人數不勝數,說不清的人一擲千金,隻為搏她一笑。

然而這些無一例外都是男子。

誠然,是有人真心欣賞她的琵琶技藝,不過貪圖美色者尤占多數。

胭脂親自給她倒茶,聞言笑道:“那倒是我的榮幸了。”

胡九娘接了茶,托著下巴看她,“其實我始終不大明白,你是個正正經經的良家女子,自己又這樣能乾,難道就不怕我帶累了你的名聲?”

茶是茉莉花茶,乾燥的花瓣一點點被熱水滋潤,在細膩的白瓷茶碗裡緩緩綻放,空氣中慢慢蕩開清幽的花香。

胭脂去她對麵坐下,聽了這話當真認真思索許久,不過最後還是搖了搖頭,“若真叫我說出個子醜寅卯來,一時半會的,還真說不出,隻是覺得你是個好姑娘”

話音未落,胡九娘就如同聽了天大的笑話一樣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就流出眼淚,“我是個好姑娘?”

“你是個好姑娘。”胭脂隻覺得她笑的叫人心酸,便又緩慢而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胡九娘漸漸地停住不笑了,怔怔的對著茶水麵出了會兒神,竟顯出幾分罕見的脆弱和擔憂來,“說老實話,我是極願意同你做點事的,隻是,隻是我名聲到底不好聽,回頭若傳揚出去,隻怕連累了你。”

雖然她平日裡總裝作什麼都不在意,今朝有酒今朝醉,旁人越瞧不起她,她便越要活的痛快,可實則內心深處對自己的過往無比在意。

她當過妓/女,樂妓,也是妓/女不是嗎?

而江姑娘做的是正經買賣,若貿然同自己這樣的女子扯上關係,隻怕……

來的路上,胡九娘不止一次的痛罵過自己,她覺得自己簡直太可惡。

分明知道可能會帶累旁人,可偏偏又舍不下這冷酷的人世間伸出來的唯一一隻帶著熱度的手……

想到這裡,胡九娘忽然淒然一笑,神色滄桑的道:“若能重活一次,我是貧家女,咱倆再見麵……就好了。”

可話又說回來,若她當真是個再尋常不過的貧家女,此刻必然早已嫁人生子,終日圍著一點柴米油鹽奔波勞累,又哪裡有機會認識胭脂?

原來這世間種種,不過是早已注定。

胭脂給她這話說的心臟都抽痛了,剛要開口,卻見胡九娘飛快的抹了下眼角,然後以一種不容置疑的語氣道:“我可以幫你出主意,也要乾股,不過有一條,合夥一事須得保密,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出了此門再無第三人知曉,連你那丫頭、鏢局的人也不許說!”

胭脂瞬間明白了她的想法,頓時感慨萬千,“你又何苦?錯不在你,隻是這世道艱險罷了。”

胡九娘也不反駁,隻是追問,“你應不應?不應的話,我可就走了。”

世道無情又如何?胳膊擰不過大腿,她這輩子已是洗不清了,何苦再拖累旁人?

胭脂拗不過,隻得應了,胡九娘這才露了笑臉,開始認真琢磨起新式甲油的買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