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我的好兄弟(八)(2 / 2)

有錢 呂天逸 21073 字 3個月前

出了寢室樓後麵就好辦了,兩隻神獸崽崽用靈氣隱藏身形,囂張地走在夜幕籠罩的校園中,還在校門口保安眼皮子底下爬門翻牆。

出了學校,沈奇帶著葉玄沿學校圍牆走了一段,在某處牆根下找到一輛摩托車。

這摩托車造型極叼,與尋常代步用的小摩托車根本不是一個物種。它六七百斤重,像頭鋼鐵猛獸,一些打磨得錚亮的機械配件粗獷地露在外麵,熠熠地淌著幾道路燈投射下的光,堪稱車中硬漢,非得沈奇這肩寬腿長有肌肉的身材才駕馭得了,要是拎個短腿兒小瘦子放上去,比起摩托車騎手,可能更像根不慎長在車座上的小草。

這是幾個月前葉玄送給沈奇的十七歲生日禮物。

著名摩托車品牌,狂野硬漢的象征,十幾二十歲的男孩子一看就腿軟。葉玄送沈奇的這個係列價格高得令人咋舌,花光了葉玄這些年來積攢的壓歲錢及部分零花錢——幾個監護人對他們這些神獸崽崽很大方,但沈奇花錢太凶,這車對他來說也就能在夢裡摸摸,頗有積蓄的葉玄卻一咬牙就買了。

沈奇愛這車愛得沒命,每周回家都給擦得鋥光瓦亮,擦完再狠狠親兩口,就差搬到床上把它給睡了,奈何平時騎的機會太少,今天總算能派上用場。

“車哪來的……”葉玄問。

這車平時放在他們家樓下停車場,可沈奇今天一整天都沒離開過學校。

“我讓桃桃送來的。”沈奇道。

桃桃是隻饕餮,小女孩兒,曾經是全家的寵兒。

葉玄眉眼微彎,語氣欣慰:“桃桃還會,騎摩托了呢……真厲害。”

沈奇嗬地一笑:“她哪會,再說鑰匙在我這呢。”

葉玄:“那……”

沈奇仿佛一個魔鬼:“她扛過來的。”

隨著桃桃慢慢長大,這位曾經的寵兒不僅食量與日俱增,還漸漸練就了一身足以移山填海的怪力……沈奇寵不動妹,索性厚起臉皮被妹寵。

“她本來也練夜跑,”沈奇騎上摩托,厚顏無恥道,“正好路過這邊,幫我扛輛摩托,捎帶手的事兒,哥還幫她練負重了呢……上來。”

葉玄本想為桃桃打報一下不平,可抬眸瞥見沈奇,本來就不利索的嘴巴徹底啞火了。

沈奇沒穿校服,披了件風格硬派的夾克,姿態散漫地跨坐在摩托車上,粗獷的馬丁靴,又長又直的腿支著地,薄唇叼著根煙,正低頭打火,颯得人心酥腿軟。

葉玄噤聲,乖乖坐到後座上,慢吞吞地環住沈奇精悍的腰,環得很緊,緊得沒有必要。

如此親昵的一抱,沈奇的心臟忽而飄上忽而落下,腦部時而溢血時而缺血,傻愣在車上,不動了。

他想讓葉玄彆這麼抱他,他心跳得受不了,可摩托車上沒安全帶,不讓葉玄抱他也是有點兒反人類,顯得他不注重葉玄的安全,讓葉玄輕點兒抱他吧,又擺明他心裡有鬼怕人抱……沈奇左右思量,無法,隻好乾脆傻愣著,感受從後背傳來的溫度。

一支煙吸完,沈奇冷靜了些,基本適應了。他打火、捏離合,鋼鐵巨獸發出咆哮,剛開出十米,葉玄突然把軟乎乎的臉蛋貼在他後背上了。

吱——沈奇急刹車,英俊卻自帶狠厲的臉臊得通紅通紅的。

這他媽跟談戀愛似的!

葉玄用臉蛋蹭蹭他,小聲問:“怎麼了……”

還蹭!你他媽!還用臉蛋,蹭老子!沈奇狀若瘋癲,麵紅耳赤,目光閃爍,滿麵春-情。他又摸出支煙塞嘴裡,猛吸一口強迫自己冷靜,仗著葉玄在後麵看不見他的臉,淡淡道:“回憶下路線。”

神態和語氣南轅北轍。

其實他是怕一激動開溝裡去。

兩人看完電影時是淩晨三點,還有兩小時日出。

不尷不尬的時間,除了酒吧夜店似乎沒什麼適合消磨時間的場所。

“帶你去個地方。”沈奇載上葉玄,摩托車呼嘯,穿過長長的街道。

葉玄沒問要去哪,乖得好像車上壓根兒沒這人。直到車子駛入學校附近那條常常發生勒索事件的死胡同,並速度不減徑直衝向儘頭黑糊糊的牆時,葉玄才從沈奇身後探出頭,緩緩望向胡同儘頭,不安道:“怎麼……”

夜空黑如墨洗,胡同中也沒路燈,可葉玄卻瞥見了一抹暖色的光。

一切都發生得極快,葉玄還沒想清楚、沒看明白,一個“了”字的音也還沒發出來,沈奇已毫不猶豫地加大油門,一頭撞上死胡同儘頭的牆!

葉玄身下一空。

下一秒,發動機怒吼著,載著他們穿越牆上不知何時多出來的混沌印記,淩空躍向一片砂礫淡白的海灘,天水相交處旭日噴薄。

天地間霎時盈滿了光。

——日出了!

這片沙灘上空無一人,亦無遊客活動過的跡象,目之所及沒有任何建築,大約是一片尚未開發旅遊業的野海,原生態的海水縹碧澄透,晨曦跳躍在浪尖上,像絞碎的金箔。

沈奇刹車,隆響戛然而止,四野倏然安靜,唯有浪潮起落,柔如巨神呼吸。

他昨天下午拜托混沌打通了一條空間遂道,撞向巷尾那麵牆就會直接跌落到這片沙灘上,這裡與國內有兩小時時差,風景好、水乾淨,又沒人。

“……驚喜嗎?”沈奇籲了口氣,心臟在胸腔裡撲棱得像隻鴿子。

葉玄震驚得連話都說不利索了,結巴道:“驚……驚……”

幾秒後。

沈奇咬了咬牙,不可置信道:“就沒喜嗎?!”

葉玄臉蛋急得通紅,補全道:“喜……”

兩人下車,遠遠眺著東方的天際,細膩的雲絮被朝陽照著,如火浪湧動。

海風將衣服吹得緊貼皮膚,少年人清瘦的身材顯得扁扁的,在無限延展的天海與白沙間,伶仃的兩條。

“……這邊貝殼好看。”沈奇說著,撿起一枚草帽螺。

草帽螺的殼背花紋像螺旋編織的草帽,因此得名。

“給你戴個草帽。”沈奇用上衣下擺把螺擦擦,往蹲在地上刨沙的葉玄腦袋上一扣,葉玄就像戴了頂微型草帽。

葉玄從沙子裡摳出一枚細長的白海螺,慢上加慢地起身,防止頭上頂著的草帽螺掉下來——但他也不伸手去扶,因為不扶才是草帽,扶了就隻是一枚容易掉下來的草帽螺了。隨即,他把白海螺貼到沈奇額發上比量著,含笑道:“給你戴,發卡……”

晨曦渲染著他的五官,令他多出一分少年式的、雌雄莫辨的漂亮,深黑眉睫濃烈地浮凸在淺金色的皮膚上,那麼誘-人,又那麼天真。

沈奇看著他,心都皺縮起來了。

如果這隻小乖烏龜不能是他的,那他後半輩子的成千上萬年,活得還能有滋味兒了嗎?

那我除了打架和殺豬,人生也沒什麼幾把樂趣了,沈奇想著。

兩人一人頂著一枚海螺,互望著,傻兮兮地笑。

正笑著,一波格外大的浪朝他們卷來,眼看就要打濕鞋子與褲腳,葉玄微微一偏頭,視線掃過海岸線,兩人附近的海岸線便隨著葉玄目光馴順地後退,像隻乖巧的貓。

他們在海邊瞎玩,拍攝日出與彼此的照片。估計葉玄溜達累了,沈奇挑樂塊乾爽的地方坐下,看葉玄沿著分毫不敢造次的海岸線撿這撿那,貝殼、海螺、好看的石頭……他用襯衫下擺兜著,露出一截瘦白的腰。

葉玄兜著那些好玩兒的零七碎八挨著沈奇坐下,慢悠悠地把寶貝一件件拈起來向他展示,連一塊被海水打磨多年的啤酒瓶底在此時都肩負著偽裝祖母綠的重任,被迎著光高高舉起。兩顆毛茸茸的腦袋湊到一起,品鑒寶石般欣賞那色澤青潤的瓶底。

他們的皮膚被陽光曬得熨燙,嘰嘰咕咕地說著些沒營養的閒話,在時斷時續的交談中,葉玄的回應愈發不及時,腦袋也不知何時搭上了沈奇的肩頭,絨毛般細軟的發絲搔著沈奇汗津津的脖子。

沈奇頸間一陣酥癢,低頭一看,發現葉玄已枕著他的肩膀睡了過去。

“……彆在這兒睡啊。”沈奇動了動肩膀,想把葉玄弄醒,“風大,吹著你。”

葉玄苦苦掙紮,眼皮艱難地分開一點兒,又黏了回去,還索性栽進沈奇懷裡枕他的腿,一副誓要在沙灘上把沈奇給睡了的架勢。

“醒醒。”沈奇喉結微動,試探著捏了下葉玄的臉蛋兒,又嫌燙手似的火速鬆開。

葉玄死死閉著眼,犯困的鼻音糯糯的,哼唧出一些夢囈,一副叫不醒的樣子。

沈奇無法,隻好脫了上衣裹住葉玄,讓他睡。

葉玄睡顏恬靜,嘴角勾起細微的弧度,唇瓣雖偏薄,卻也不乏肉感,軟嘟嘟的特招人蹂-躪。

沈奇被愛情衝壞了腦子,衝黑了良心,盯著葉玄看,想偷偷親他一口。

這流氓念頭一冒出來就壓不回去了,像搔刮著嗓子眼、蓄勢待發的咳嗽,一毫秒也不停歇地折磨著人的神經。

沈奇躁動地挪開目光。

葉玄撿的那些海貨散在地上,其中有隻死螃蟹,長得頗為省材料,不比沈奇拇指大多少。

沈奇撿起那死螃蟹,數著螃蟹腿兒,在心裡默念著,準備將命運交給天意。

——親。

左側蟹鉗。

——不親。

左側第一條腿。

——親。

左側第二條腿。

……

一隻螃蟹有兩條螯足加八條步足,一共十條腿,“親、不親、親、不親”,沈奇如此這般數過一遍,在數到最後一條腿時,得到了“不親”的答案。

沈奇深吸一口氣,掰掉一條螯足,遠遠拋進大海,死螃蟹剩下九條腿。

沈奇眨眨眼,無辜道:“這螃蟹怎麼殘疾呢,少條腿。”

親、不親、親……沈奇重數一遍,這次成功以“親”結尾了。

老天爺讓他親,天意不可違。

就算這輩子注定當兄弟,那他好歹也親過一次,不那麼遺憾了。

沈奇麵紅耳赤地俯下身,懸停在葉玄臉蛋上方,找地方下嘴,幾秒的遲疑後,他力道極輕地用嘴唇貼了下葉玄頭頂絨絨的發旋兒。

他的鼻端充盈著葉玄的氣息,像林木、像朝露、像草葉尖兒上懸掛的雨珠,像一切清爽怡人的事物。

就連發隙間的薄汗都是潔淨的。

沈奇□□,猛地抬頭。

……艸,老子初吻沒了!

他死死攥著拳頭,抵著嘴唇,剛親吻過葉玄發絲的唇瓣一片火熱,腦袋裡血液唰唰的,排量極大,衝得他快暈沙灘上了。

就在這時,閉眼沉睡的葉玄倏地臉紅了。

沈奇看看他,愣住。

兩顆紅彤彤的小番茄凝固在海風中。

沈奇目光呆滯,顫聲喚:“玄玄?”

葉玄仍閉著眼,可睫毛在抖動,傻子都看得出是裝睡,他露在外麵的皮膚紅得像是剛從籠屜上盛下來,胸口也急促起伏著,但就是不睜眼。

“……葉玄!”沈奇要瘋,“你還裝!”

一方麵是偷親被抓包的窘迫與緊張,一方麵又燃起了熊熊的希望,葉玄好像沒煩他,這分明不是覺得他惡心的反應!

“你臉紅什麼?”沈奇恨不得把葉玄死閉著的眼皮扒開,低吼道,“葉玄!”

葉玄招架不住,眼皮一掀,卻不敢看人,直把臉往沈奇的八塊腹肌裡埋,怯怯道:“我剛醒……我著涼了,發燒了……”

你發個屁燒!沈奇猶豫地暗罵,捏著葉玄後頸把他拉離自己的懷抱,手指碰碰臉蛋,滾燙,再用額頭抵住額頭,冰涼。

沈奇篤定道:“你發個屁燒。”

葉玄見掩飾不住,慢吞吞地用手掩住紅得格外好看的臉,乞求似的道:“沒發燒,彆親我……”

——沒發燒,彆親我。

聽了這六個字,沈奇心頭烈火倏地熄了大半,憋屈得胸口一疼,滿肚子熱乎乎的情話噎在嗓子眼,出不來了,半晌,才啞聲道:“我都親完了。”

頓了頓,他徒勞地想給葉玄和他之間蓋個章,語氣虛浮道:“那我初吻。”

反正甭管三七二十一,他的初吻是葉玄的,買賣不成初吻在,就算將來他們形同陌路,他好歹也有個念想了。

葉玄唇瓣微微張著,有些發怔,他猶豫幾秒,似是怕傷害沈奇的感情,卻還是忍不住說出來了:“親頭發,不算初吻……初吻,得親嘴。”

純情少年沈奇失去全部倚仗,心啪嘰碎成八瓣。

“玄玄,”沈奇咬牙,咬得牙根隱隱作痛,卻蓋不過心頭酸澀,“我對你,這麼多年……”

葉玄掩麵:“彆再提,把尿了……”

“不提,”沈奇鼻子發酸,悲痛道,“你心裡知道就行。”

葉玄:“……”

沈奇死死扣著葉玄的腰,怕他的小烏龜跑了,啞聲問:“能不能給個機會?”

葉玄不安地扭了扭:“你說的,什麼啊……”

“彆裝傻了,你說我說的什麼?”沈奇氣苦,“給個追你的機會,彆一下就把我否了,能不能給?我知道,你把我當兄弟,我以前也把你當兄弟,但我當不下去了。”

葉玄頭一歪,與沈奇錯開,把滾熱的臉埋進沈奇頸窩,半是茫然,半是理所當然道:“你不用,追我……我本來就……”

沈奇的心猛地一空,愣怔地反問:“本來就什麼?”

“本來就想,讓你當我……”葉玄悶聲道,“男朋友。”

沈奇驚顫了,懵逼了,腦子裡萬千煙花爆竹燃放,顫聲道:“我怎麼一點兒都沒看出來呢?!你喜歡我?真喜歡我?”

葉玄抿了下嘴唇,將事情梳理一番,赧然道:“沈白之前,跟我說過……說你是從小把我當,童養媳養的……等我長大了,我得跟你,處對象。”

時至今日,葉玄仍然記得沈白單手托著下巴,眉眼狡黠微彎,一兔耳朵立,一兔耳朵趴的蔫壞樣子。

“我沒那麼想過你!”沈奇冤得青筋暴凸,想把沈白逮出來揍一頓。

葉玄望他一眼,繼續道:“我問過葉辰哥,葉辰哥說……童養媳不是好詞,讓我彆這麼說自己……我就沒說過了,但我覺得,我跟你是遲早的……那你其實不是把我,當童養媳養的,對嗎?”

“我不是!”沈奇冤得冒泡,正想說一開始是當兄弟,後來慢慢變質了,可轉念一想,又覺得兄弟那段兒說了也沒什麼用,完全可以掐掉,於是噎了片刻道,“我把你當、當媳婦兒,沒童養,那倆字兒去掉……”他使勁咽了下口水,臉紅脖子粗地罵道,“沈白他媽有病吧,艸!什麼話都跟你說?!”

個兔崽子從小到大就出餿主意能耐!

葉玄乖乖讓沈奇抱著,勸道:“你彆生氣……”

“那你,”沈奇緊緊摟著他,兩人心跳你追我趕,比著賽的快,“你是真喜歡我,還是讓沈白忽悠傻了?”

“沈白隻是,讓我往那上想了……”葉玄喃喃道,“但其實跟他,沒多大關係……我是真喜歡你,我能感覺到,你也喜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