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狼愛上羊(七)(2 / 2)

有錢 呂天逸 5601 字 3個月前

其實昨夜這幾條龍崽子上去布過雨,為討景霖歡心少挨些罵,個個布得搜腸刮肚靈力全空。一夜滂沱暴雨,按說再旱的地也該澆透了,結果一宿過去,地裡旱得像是下了場假雨。

“怎會如此,難不成昨夜是在夢裡布的雨……”

“有尊上督工,不會出紕漏,定是這土地有古怪。”

“是了,這地裂得這般奇形怪狀,土味還腥得像死魚,不是什麼正經土地……”

幾條龍崽子嘰嘰咕咕議論得歡,旁邊多出個人也沒覺察,直到一縷令人膽寒的氣息掠至鼻端,才齊齊噤聲,一個個僵著青白的小臉兒,你推我我搡你,爭著往同族身後藏。燭龍躲得最急,後退時還將景霖撞了個趔趄。

來者是沈白。

沈白與幾條小龍年歲相仿,就神獸漫長壽數而言,隻能算是少年。可他形貌並無少年獨有的纖弱感,眉眼英挺,個子比景霖還高半頭,身量亦寬些。

“抱歉,嚇著你們了。”沈白神氣溫和,躬身施禮,一雙烏黑的眼珠直往景霖身上瞄。

幾條小龍崽爭相還禮,狗腿至極。

“哼。”景霖冷峻地撇開臉,躲避沈白燙人的目光。

這惡獸……前些日子他去山海境找李元修索要幾味靈藥,幫族裡一條頂沒出息的小龍崽兒修煉,正趕上沈白也去找李元修辦事。趁他落單,那惡獸將他堵在李元修府邸一處回廊角落,不許他走,熱烘烘地和他說些……烏七八糟的渾話,什麼、什麼“對你有意”、“心悅於你”的,還厚顏無恥地塞給他玉佩,說什麼“何以結恩情,美玉綴羅纓”。他一時沒防備,駭得心如擂鼓四肢酸軟,不知如何回應,索性循舊例——見麵先找茬兒斥他,斥一頓再抖抖威風,頂好罵得他羞愧難當抱頭鼠竄。

豈料,沈白竟那般恬不知恥,遭拒後不僅沒拂袖而去,還直誇他罵人好聽,用手臂撐牆堵住去路,撩姑娘似的哄他再罵一段。他忍辱屈膝,想從下邊鑽出去,結果沈白也蹲下身;他站直,沈白也倏地站直,瞧著他笑,還問他乾嘛臉紅……渾似個地痞無賴。

那日脫身後,他愈發不給他好臉,可那小痞子臭不要臉死纏爛打,常常去李元修那堵他,與他歪纏,好生煩人!

那邊沈白與幾條小龍說話,景霖踱到遠處,冷臉研究地上的土,腦袋卻微微朝那邊偏著,豎起耳朵聽。

“……若是飛在天上,或許就能看出端倪。”沈白端著副溫和端方的腔調,好像平日堵著景霖油嘴滑舌的小痞子不是他,“幾位能載我上去看看麼?”

那邊又嘰嘰咕咕半晌,聽不真切,忽而,一條小角龍載著沈白飛上天去,天青色龍影融入青空,疏忽不見。

“你們方才說些什麼?”景霖快步踱過去。

“他說他這兩日四處查探,覺得地上這些裂紋像是有規律,想飛上天看看。”小燭龍說著,換右胳膊擎蠟燭,甩甩酸乏的左臂,“我們猜拳,景雲輸了,就叫景雲馱他上去了。”

景霖漫不經心:“還說什麼了?”

名叫景霰的燭龍搖搖頭:“再就……沒說什麼。”

不過爾爾!景霖抿唇,霜雪般冷峻的臉上隱然流露一絲忿忿:“知道了。”

竟有幾分……像不得情郎探問的姑娘。

噫!景霰打了個寒顫,忙把這不恭敬的念頭揮散。

……

沈白的猜測並沒有錯,雲浮村地表那些龜裂貌似自然形成,實則暗合人體經脈走向。

沈白身具過目不忘之能,落地後尋一處被災民棄置的村舍,以炭棒為筆大略勾畫出周邊地圖與地裂走向。圖中雲浮村方圓百裡內的地裂隱隱彙合成形,宛如一個剝除全身肌膚骨肉、僅剩血管經脈的人……

那“血管”至密集處位於雲浮村往北十裡的一處凹地,同時,那也是圖中“人”形的心臟所在。

破解其中關竅後,景霖著幾條小龍就著龜裂裂縫向下挖掘,手下挖入一丈深處,竟從地縫中扯出一條粗壯烏黑的血管。

天女魃。

且是極凶的那種。

此等大凶妖物,縱是景霖也不曾真正見過。上古洪荒,人、妖、鬼、神共居於天地之間,後古神女媧補天——民間管那叫補天,實則是將妖鬼之流驅逐入另一重天,築天之壁以禁錮之。景霖誕生在那之後,對天女魃的認知僅限於聽聞。此妖物乃墮落神女所化,所過之處赤地千裡寸草不生,身具神格,因而不死不滅,僅能鎮壓驅逐。天女魃姿容奇豔,初孕於地底,形似胎兒,吸取千裡之內水源及草木精氣緩慢成長。

地胎沒成型時不難除去,一旦胎兒形貌長成,由地母誕出,那定免不了一場惡戰。既然不聞女嬰號哭之聲,想必問題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