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莫少珩要結婚了?(1 / 2)

圖書館的會員小卡片, 現在已經成了一種口口相傳的東西。

寒門家的子弟,若是沒有這麼一張小卡片, 怕都會引來奇怪的目光。

或許對世家貴族來說,圖書館隻是一個新奇的地方,但對寒門子弟,那裡能滿足他們以前無法想象的的方便。

隨著看書的人越來越多,隨著圖書館的書籍,莫少珩東湊湊西借借, 數量和種類也越來越誇張,被人津津樂道。

莫少珩也讓圖書館開啟了,書籍可以外借的規則。

沒辦法, 一天來看書的人太多了,根本坐不下。

現在天都沒有亮,都有寒門子弟來候著等著了,一坐就是一整天,後麵來的根本沒有位置。

太擁擠嘈雜的話,就影響了圖書館的質量了, 所以莫少珩的規矩是, 按室內的位置多少放人進去。

這樣就大大減少了容納人的數量。

所以莫少珩才開啟了可以外借書籍的模式。

外借書籍是有懲罰製度的,比如遲還,比如損壞, 每一次都會被扣除一定的積分,當積分達到一定數量了,就會收回對方手上的會員卡。

一次兩次損壞, 或許可以說是意外,但次數多了,恐怕就不僅僅是意外, 而是根本不懂得珍惜。

隨著圖書館前車水馬龍,莫少珩的那本《虞娘傳》也終於傳到了溫守責的手上。

果不其然,第二天,涼京衙門的人就上門封書了。

眾人皺眉不已。

圖書館是讀書人的高雅的地方,是多少讀書人心慕之地。

莫少珩此舉,在他們看來,已經頗有當年槐山先生在北涼推廣文教的氣勢了。

所以衙門的人上門封書,讓人頗有些不適應。

但是……二樓的那本《虞娘傳》他們也聽了一些,的確有一點不符合倫理。

要是說將圖書館當作聖地的人隻是覺得封書有些讓人不適的話。

涼京的貴夫人和小姐們,就覺得在割她們的肉了。

虞娘在她們心中,非常的不一樣,雖然命苦,但卻活成了她們想要的樣子。

她們看那話本的時候,就像化生成了書裡麵的虞娘一樣,不知道為什麼,總是能找到感同身受的地方。

其實,莫少珩筆下的虞娘,本就是這個時代女子的化身,她彙聚了所有女子可能經曆的事情。

能從她身上找到共情的地方,並不奇怪。

但現在,居然要被封了?

幽怨聲四起。

她們不好說溫守責的不是,但她們敢和衙門叫囂。

“一天儘不乾人事。”

聽說現在衙門的人,走在街上,連八旬的老婦人都要去戳他們兩句。

“你們家是沒母親還是沒女兒啊?”

“看不得彆人過得好。”

聽得讓人爆跳。

但敢上前嘀咕的,多少都是些不怕他們的。

她們也隻嘀咕,沒人能拿她們有什麼辦法。

眾人討論的話題,也漸漸從虞娘本身,開始向女子的婚嫁問題轉變。

虞娘的那句“虞娘一生,隻願嫁心儀之人……”

太過動人心魄和心酸。

她們女子,難道真的隻有被安排著婚姻過完不確定的一生這麼一個選擇嗎?

虞娘能終得圓滿,為什麼她們不可以?

莫少珩也關注著外麵的風向,這才是他要想要的。

以前連討論這樣的問題都不敢,但現在敢了,這就是進步……

雖然這樣的進步隻是一小步,但日積月累,穩紮穩打,總有積灰成塔之時。

圖書館裡麵少了一本名叫《虞娘傳》的書籍,一群貴女還在感歎呢。

莫少珩又拿著一本叫《恒娘傳》的話本,讓那老嬤嬤放上了二樓。

將一群貴女看得一愣一愣的。

莫少珩隻道:“話本嘛,我能寫一本就能寫第二本,我這裡還有千千萬。”

“除非朝廷吃飽了沒事乾,專門出一個不讓人寫話本的律條來。”

一群人:“……”

這次的《恒娘傳》又有些不同。

如果說,虞娘代表的是命運坎坷的貴女,那麼恒娘,代表的就是廣大普通百姓家的女子。

恒娘出自貧寒之家,但人美心善,小家碧玉,特彆是一手廚藝,讓人稱道讚不絕口。

這是因為莫少珩專門賣豬肉菜品的食坊要開張了,他夾帶了一點私活。

在書裡,恒娘會的幾道菜,被寫得特彆的清楚,美味得跟天上的菜肴一般,還附加了菜譜。

莫少珩這算是推銷豬肉了。

但……福兮禍之所伏,恒娘也遇到了北涼女子都有可能遭遇的不幸。

她心裡暗暗喜歡的人,要去京裡趕考,她的父親將她嫁給了當地的一個地痞。

哪怕在出嫁的前一刻,恒娘都還完全不知情,都還在滿心地等著心儀之人回來,她的命運已經被彆人主宰,她根本做不得住,甚至連掙紮都做不到。

這本話本更加的狗血。

恒娘的母親是疼她的,在恒娘被迫嫁人的當天,恒母終於鼓起勇氣,反抗。

但一個老母親能有多大的能量,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女兒被搶走奪走,恒母無奈,帶著滿心的不甘和悲痛,一頭撞死在了井口。

看到這裡,不知道多人,心頭都是一震。

天下間有多少母親,也與這恒母一樣,忍受著這不甘的命運,連反抗都那麼的微不足道。

一種無力感,一種被命運擺弄的壓抑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油然而生。

而那地痞,連看都沒看一眼那撞死在井口的老母。

自撞井口,連衙門都隻是草草的斂屍,沒有激起哪怕一絲的波瀾,看得人心裡堵得慌。

她們覺得這話本似乎在表達著什麼,但她們又說不上來,但她們能感覺到,她們和書中的恒娘,恒母是一體的。

恒娘被強嫁了人,日子過得更慘了,那地痞根本就是個人渣,哪裡是什麼良人,吃貨嫖賭,樣樣精通。

看得實在讓人揪心,心口痛得難以言語。

不過,事情的轉機也來了,恒娘心儀的對象,當了官,回來找那個心靈手巧,心善人美的恒娘了。

但恒娘已經嫁作人婦了啊。

不知道多少人在遺憾,在苦澀,怎麼就這麼陰差陽錯呢。

但……心中又沒有來由的在期待著什麼。

這本書,的確比《虞娘傳》更加的大膽。

在莫少珩心中,嫁作人婦又如何?

若婚姻如此不滿,還繼續作什麼?

人,無論男人女人,都應該為了幸福而活著。

所以後麵的內容,一群女子,簡直是在提心吊膽地看著。

覺得有些不對,但又看得爽到不行。

特彆是看到恒娘最終和那地痞解除了婚姻,再嫁良人,過上了讓人羨慕的幸福美滿的生活。

吞了口口水,女子再嫁,多是要被人說閒話的。

但為什麼書中的恒娘,她們看著怎麼就這麼的舒爽呢。

就好像,這樣也十分的不錯,本就該是這樣。

這是一種思想的衝擊。

《恒娘傳》一出,討論的聲音比《虞娘傳》還多。

畢竟虞娘代表的貴女,而這天下女子,數量最多的,還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恒娘代表的就是她們啊。

討論的話題,在涼京掀起了難以想象的浪潮。

有很多百姓,還在舉例,“我們村子,以前就有一個像恒娘一樣的姑娘,本也是一個好姑娘,結果被逼著嫁了村裡的地痞。”

“她就沒有恒娘好命,最終沒有挨過去,投了井。”

“我們村也有,直接上了吊……”

“我們女子啊,就是命苦。”

“書裡的恒娘,命運雖苦,但也讓人羨慕。”

“她終是敢踏出了那一步。”

沉悶,壓抑,又似乎有什麼風暴在醞釀。

不過在這些討論聲中,又有些不和諧的聲音。

“莫少珩該不會與哪家定了親的姑娘私相授受了吧,所以才寫出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莫少珩得到消息的時候,這個傳聞都在市井中傳開了。

莫少珩皺了一下眉。

傳得這麼快,沒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他是不信的。

這涼京看似風平浪靜的背後,似總有一股針對他勢力在。

每次見到有可為的時候,就會冒出來推他一把,將他推到懸崖的邊上。

不過對這樣的傳言,莫少珩哼之以鼻,甚至正麵做出了回答。

“無論是恒娘還是虞娘,寫的都是我北涼女子,和任何人都無關。”

聽到的人,都不由得一愣,話本還能這麼寫?不是專指一人?

但想想,那恒娘虞娘,似乎真的經曆著北涼所有女子的經曆,她們是單獨的個體,也是北涼女子的代表。

消息再度發酵,被推向了高·潮,推向了一個任何人都無法想象的方向。。

而李翰林府和禦史大夫周府的婚期也到了。

若說這涼京的女子,有很多人的命運都如同恒娘虞娘一般,那麼李凝香就是其中的代表。

李凝香那井口的一跳,弄得整個涼京都知道了。

現在在《虞娘傳》和《恒娘傳》出現後,李凝香又被迫要嫁給周府那個不當人的小郎君。

這可不就是恒娘虞娘在世。

隻可惜,李凝香沒有書中那樣的良人,帶她走出厄運。

這一日,喜轎從李府出發。

讓人沒有想到了的是,沿路,街上圍觀的北涼女子,有老婦,又有中婦,也有少女。

明明人很多,但卻安靜得讓人可怕。

看著那在喜號中前進的轎子,不知道多少人死死地抓緊了心口。

一種難以言語的痛,自內而外,就像有針刺在了她們的心口。

虞娘和恒娘,讓她們哭得痛不欲生,徹夜難眠。

而現在,她們就像是在親眼看著虞娘恒娘出嫁。

喜轎一點一點的前進,她們終是沒有等到李凝香的良人前來幫她解脫。

喜轎前,騎在馬上,一臉病秧子的周家小郎君,滿臉都是嘲諷。

什麼虞娘恒娘,女子本該就是如此。

婚書在手,豈有反悔的道理。

自古以來,女子皆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還想什麼自由戀愛,自選良人,虧那莫少珩想得出來。

女子,本就該老老實實的聽話,然後嫁人,傳宗接代,恪守婦規。

已經接近周府了。

不知道為何,所有人,心中的撕裂感越來越強烈。

話本終歸還是話本,那些美好的結局,永遠不能在現實中發生。

這時,二樓上也在看著喜轎的莫少珩:“……”

旁邊的老兵皺了一下眉,“世子,莫做傻事。”

若是他們家世子出頭,就坐實了世子寫的兩本書都是有目的,與人私相授受。

這麻煩就大了。

但,那李凝香,一但被抬進了周府,也就沒有回頭路了。

莫少珩一笑,“看我來添上這最後一把火。”

手撫在了琴弦上。

喜轎眼看就要被抬進周府。

這時,突然琴聲響起,越來越大聲,震得周圍的房梁都在顫抖一樣,琴聲傳得老遠。

仔細一聽,彈的是《詩經·葛覃》。

這是一首女子出嫁時的祝福之曲。

帶著世上最美好的祝願呢。

琴聲一起。

“嗚!”有女子竟然捂住了嘴巴嗚咽了起來。

這哪裡是最美好的祝願,明明……明明隻要進了這門,喜轎上的新娘就泥沼深陷,再無出頭之日了啊。

諷刺,實在太諷刺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沒有良心的琴師,竟然在這個時候來彈這樣的曲子。

“嗚!”

嗚咽聲,連成了一片。

實在難以想象現在的畫麵。

萬象空港送喜轎,人人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這麼多時日,這些女子累積在心中的鬱悶,憋屈,不甘,儘數在此刻被宣泄了出來。

這彈琴的人,太不是人了,難道就沒有一點同情心。

更讓她們悲痛的是,喜轎開始入府了。

不,不可以!

心中撕裂的呐喊,那是對命運的不甘和無力。

若是……若是自己有那麼一點點力量,定要上前,定要上前阻止這女子如同夢魘一樣的命運。

這樣的想法,不知道在多少人心中想起。

這時,突然一聲感歎聲起,一個處著拐杖的老婦人,竟然就那麼站在了喜轎前。

所有人的聲音額然而止,唯有琴聲激蕩在長街之上。

那老婦人處著拐杖,就那麼站著。

周家的新郎官麵色一惡,“哪個老不死的敢攔路,來人,還不將她拖下去。”

但周圍沒有人應聲。

隻見旁邊一個小侍,嚇得一個哆嗦,“少……少爺,莫要亂說。”

“這……這是槐山先生之女,前朝追封的一品誥命,榮華夫人。”

前朝的敕封,本朝也承認的,唯榮華夫人一人。

槐山先生之於北涼是什麼?

涼京城外那一片連著一片的槐樹林就是見證,那是涼京人,一人一棵,在城外種下的,為懷戀槐山先生的恩德而種。

而如今,槐山先生之女當麵,怎可辱得?哪怕是聖人,也需要敬仰三分。

隻見那老婦人看了一眼馬上的新郎官,也沒說什麼,而是看向了停在前麵的喜轎。

半響,開口道,“姑娘,今日你怕是等不到你的良人了。”

周圍的人心中一揪,痛得厲害。

那老婦人繼續道,“但……你也等到了。”

手上的拐杖在地上一跺,發出嗡的一聲。

“隻需你今日說上一聲不字,老婦人願以這一品的誥命,換你一生自由。”

嘶!

安靜,安靜!

這老婦人竟然要將誥命的敕封歸還朝廷。

為了,僅僅是阻止這樣的一場婚姻。

琴聲更加地急切了起來。

風吹起了車簾。

現在就看,喜轎上的李凝香,敢不敢走出這一步了。

眾人看向喜轎,心中卻是劇震。

隻見喜轎之中,一大紅衣袍的新娘,手中鋒利的剪刀,早抵在了脖子上。

眼淚如同散落的珠簾。

李凝香如同嘶吼,沙啞的聲音傳出。

“我不願嫁入此門,進門之時,便是我赴死之時。”

“我李凝香,隻嫁心願之人。”

一個知書達理的姑娘,此時,卻如同瘋魔了一般。

嗡!

琴聲,將房簷的灰塵都震得落了下來。

嘩!

她……踏出了那一步,如同那話本中的虞娘恒娘一般。

而比書本上見著的,眼前的一幕更加的震撼人心。

是賠上了槐山先生之女的一品誥命的敕封,和以死明誌的無畏貞烈,才走到現在的這一步啊。

太難得了,也太艱辛了。

馬上的周家小郎君愣住了,臉都黑了下來,將他當成了什麼?

眾目睽睽之下的笑話嗎?

大聲道,“我有婚書在手,你們這是要乾什麼?今日這婚不成也得成。”

“我周府是按照禮教規矩迎親,你們……”

話還沒說完,如同扯斷了眾人心中的弦。

周圍的婦人,一個個竟然擋在了府門前。

是無聲的抗議。

周家小郎君:“你們……你們這群刁婦……”

後麵兩個字,在看了一眼那老婦人後,又咽氣了下去。

若槐山先生之女都是刁婦的話,他北涼的女子又是什麼?

老婦人說道,“將轎子抬回去吧,這婚成不成,今日你說了不算。”

琴聲也停了下來。

旁邊的老兵張了張嘴,愣是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莫少珩倒是一笑,“李凝香的確沒有等到她的良人,但……她也等到了。”

“這天下和她有著共同命運的女子,皆是她的良人。”

“這場婚姻,現在的確不是他周府或者李府說了就能算的了。”

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