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第 56 章(2 / 2)

薑果然還是老的辣。

不過,莫少珩也皺起了眉。

靈石公講得的確好,發人深思,居安思危,一心為了北涼的昌盛久治。

但……

莫少珩發現了一個問題,靈石公的官員製度變法,在貴族推舉製度上的改動都沒有達到革命性的,顛覆性的。

當然,這也和莫少珩見識過曆史上不同的製度有關。

不過在彆人看來,或許已經算得上是天翻地覆了吧。

至少那些貴族世家,臉上可不怎麼好看,因為靈石公說到了核心上了,但又偏偏和他們的利益相違背。

然後,就是記者提問環節。

今日的提問……依舊犀利無比。

這才讓眾人知道,昨日可不是莫少珩針對趙嵐。

甚至有些問題更加的讓人難以招架。

比如第一個問題。

“敢問靈石公,官員製度變法,動搖了整個貴族,你如何確保,在變法的同時,讓我北涼安穩?”

“此問題來自,北涼貴族。”

各自有各自的立場,各自有各自的問題,昨日針對趙嵐是如此,今日針對靈石公也一樣。

其實也不是針對他們兩人,而是針對的他們所代表的兩種製度。

一問一答,圍觀的人已經有些習慣這種簡單明了地解決事情的方式了。

新聞發布會,依舊持續到了下午。

等結束後,一群學生才如同大夢初醒一般。

依舊是在包廂吃飯,莫少珩說道,“從某種程度上來說,我們新聞人是不能有自己的觀點的。”

“我們所發之聲,乃是社會之聲,恩,也就是大眾之聲,而非我們自己。”

“當然,拋下新聞人的身份之後,你們愛站哪種觀點站那種觀點。”

其實,這是一種理想狀態,而文字本身又是一種帶有主觀意識的東西,所以在撰寫的時候,經常會帶有一些自己的感情色彩在字裡行間。

莫少珩說道,“所以,從今日特刊出來後,官員製度變法再與我們戰報無關。”

一群學生聽得似懂非懂。

“那我們是不是得找其他大新聞去?”

莫少珩嘴角一抽,“差不多。”

能比得上變法這樣的大新聞,恐怕不多了。

莫少珩說道,“反正,先回去好好休息,恢複到以前的生活,該乾嘛乾嘛。”

隨著特刊的發布,兩種觀點的交鋒也達到了極點。

莫少珩印完特刊,也算清淨了。

隻是,他是清淨了,朝堂上已經火熱了。

時隔三年的官員製度改革,再次以比三年前還要火爆的形式搬上了金殿。

今日大朝會,莫少珩也是要上朝的。

看著朝上爭論得麵紅耳赤的一群大臣,莫少珩:“……”

作為始作俑者,他愣是不敢往這些人麵前蹭。

倒是上位,聖人的目光時不時瞟來,讓他心底虛得很。

說實話,整個過程,他也就排了個頭,讓趙嵐和靈石公打擂台。

後麵,他也就提供了一個平台,他們可是自己爭到現在這種地步的,爭論嘛,爭得厲害了,總……總是傷感情的。

聖人可得明察秋毫,這事和他無關。

金殿上分成了兩派,一派支持變法,他們深有體悟,不說讓北涼變得更好,但若依舊是貴族推舉製度,北涼怕是要步以前所有朝代的後塵。

以前比他們北涼強大的朝代不知道凡幾,但都不過百年而衰,他們還沒自大到覺得北涼比這些朝代還要強大。

反對派,大致都是根深蒂固的世家貴族,是不是從他們本身的利益出發而反對,看不出來,他們也不可能直接用這個原因。

而是用的,如此變法,前所未見,彆好處還沒來,北涼的根基先被動搖了。

各有各的道理。

“寒門有才能的人才幾何?我北涼豈能為了這麼幾人就冒這麼大的風險。”

現在正討論到這,這時,聖人突然開口了,“不知諫議郎有什麼看法!”

莫少珩:“……”

他已經儘量讓自己沒有存在感了,真的,他連一句話都沒敢提,還偷偷站在了前麵一位官員的陰影中。

他這麼小的官兒,在金殿上的小螞蟻,豈勞煩聖人親自點名啊。

眾人:“……”

倒是忘記了莫少珩這個始作俑者。

若不是莫少珩搞什麼人物訪談,將太子和靈石公兩人相反的觀點同時登上了報,哪有這些事情。

靈石公也看向莫少珩。

以前他覺得莫少珩是個好青年啊。

但現在,他都在前麵和北涼的儲君撕破臉皮了,要是用打架來形容,已經打得鼻青臉腫,披頭散發的了,莫少珩還在旁邊看熱鬨。

沒見過這麼能將人當錘子輪的,錘子都快輪壞了,他還一副無辜的樣子。

靈石公心道,不行,雖說被人當錘子輪,多少也是因為他甘願,但輪錘子的人怎麼說也是他這邊的,多一個幫手總比少一個好。

莫少珩出列。

他……也是北涼人呢。

說道,“敢問諸位大人,先是有國,還是先有家?”

“諸位大人覺得,變法損壞了你們的利益,但是有沒有想過,若是沒有北涼的昌盛,你們的世家貴族又如何發展?”

一句話,立馬讓所有人知道了莫少珩的立場。

莫少珩是變法派。

莫少珩也沒有等人回答,而是道,“在你們看來,你們已經是北涼了不得的貴族了。”

“但,你們可知道,像你們這樣看上去像模像樣的貴族,哪怕是在南離,也不過是……小打小鬨,毫不起眼的小世家而已。”

“更彆說和東唐的世家貴族相比。”

這話就有些誅心了,就差說他們自以為是,目光短淺,固守在自己的小地盤,沒有任何遠見,拿出去也見不了人了。

說得,忒氣人。

但怎麼辦?北涼就這樣,他們北涼的貴族自然也就這樣了。

他們大概懂,莫少珩在說什麼了。

莫少珩道,“東唐的貴族之所以那麼強大榮光,豈不就是因為東唐的強大?”

“各位若真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還是先考慮考慮,將北涼發展起來吧。”

“北涼不繁盛起來,你們爭這些蠅頭小利隻會讓人看了笑話。”

然後退了回去。

彆人聽了他這拿捏高不高興,他不知道,但聖人應該是高興的。

沒看到他一口一個先發展北涼。

世家爭來爭去而罔顧北涼,將聖人置於何地。

眾人:“……”

這個莫少珩,還真是每每都讓人下不來台。

關鍵是你還不好反駁他。

不相信有人敢說,他們就要先發展自己的家族,然後再考慮北涼。

用大道理壓著所有反對派。

變法派的人開心了,可不就是這個道理。

先有國才有家啊。

莫少珩說的這個道理,哪怕有人心裡不滿,也絕不敢表現出來,他們……是北涼之臣,光這一個身份,就注定反駁不得。

這時,有人出列,“世子的道理自然是高山仰止,但我北涼什麼情況世子也該明白。”

變法派:“……”

有時候還真不得不向現實低頭。

那人繼續道,“寒門讀書的人都很少,世子覺得為了幾個可以忽略不計的讀書人,讓我北涼做出前所未有的變法,值得嗎?”

“退一萬步說,即便寒門有賢才,但變法要是出了一點差錯,世子能擔得起這個責任?”

因為變法而動蕩,甚至覆滅的王朝也不是沒有。

未知之法,就有未知的危險。

莫少珩看了一眼這人,“這位大人,還沒有開始的事情,怎麼就先考慮擔責任的問題了?”

“若是人人都懼於擔責不思進取,北涼又如何進步?”

說完直接道,“剛才諸位說,寒門也就那麼幾個讀書人,不值得冒這個風險。”

“所以,你們的意思是,寒門的讀書人要是多了起來,是不是就可以考慮冒這個險了?”

有人笑了,“寒門讀書人要是多了,自然能冒出不少賢才來。”

“但……讀書所需要的花費,豈是寒門負擔得起的?”

個彆的寒門能閒錢讀書,畢竟是少數。

莫少珩也笑了,“我的問題是,若是寒門讀書人多了起來,是不是就可以冒險了?”

眾人:“……”

莫少珩在說什麼?

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完全不符合現實。

莫少珩直接看向反對派中具有代表性的幾人,“幾位大人以為呢?”

幾人皺眉,為何莫少珩一直追問這個問題?

幾人商議一番,做出共同回答,“若寒門真能有足夠的讀書人,引些寒門入仕,我貴族世家也不至於小氣到那種地步,我貴族子弟從小都是名師教授,還比不過寒門不成。”

莫少珩笑了,趕緊道,“幾位乃是我北涼重臣,相信說話定是算數的。”

前方的趙棣看了一眼莫少珩,他媳婦在給人下套。

還不知道實情的人絕對防不勝防,這幾位大人等會要裡外不是人了。

莫少珩對上位拱手道,“啟稟聖人,我北涼寒門之所以讀書人稀少,多是因為買不起紙張和書籍。”

“而我有製作便宜紙張的工藝和快速印刷書籍的工藝。”

“相信各位也知道我售賣的三街戰報了,三街戰報價格那麼低,就是因為使用了便宜但質量並不差的紙張和快速印刷的工藝。”

“各位或許覺得我賣一張三街戰報就會虧損一份的錢。”

“其實不然,我每份還賺了不少。”

嘶!

三街戰報多便宜他們是知道的,那麼便宜都還能賺錢,那……那用來書寫的紙得多便宜?那個什麼印刷工藝得多不費力氣?

他們這才發現,他們最近忽略了什麼。

莫少珩的三街戰報,賣得太多了。

要真是有這麼便宜的紙出現,對整個北涼的影響是無法想象的。

也……也就是說,寒門的人,能有更多的人讀得起書了,這個數量對於整個北涼需要的官員來說,怕是有些驚人。

齊刷刷地目光看向剛才回答莫少珩問題的幾人。

幾人張了張嘴:“……”

被下套了。

莫少珩在這挖坑等著他們。

莫少珩繼續道,“我都印好了一些《論語》,準備給我的小貨郎每人一本。”

眾人:“……”

莫少珩繼續道,“我在郊外已經有了兩家宣紙場,每日的產量還不錯,至於效果嘛,明日在烏衣巷,將有新的紙張和書籍出售,各位去看看價格就知道了。”

眾人:“……”

你倒是什麼都準備好了。

他們都還沒有從消息中緩解過來。

這時,才有人驚呼道,“此話當真?”

莫少珩:“聖人當前,豈容胡編亂造。”

問話的人也是一時激動,這種立馬就能被戳破的謊言,的確沒人蠢到舞到金殿上來。

金殿上直接激烈的議論了起來。

“以三街戰報的價格來推斷,紙張的價格怕是低得超乎意料。”

“寒門真的要開始讀書了。”

這時,趙棣出列,“稟聖人,我將在各地建設一些紙坊,將低價的紙推向各地百姓。”

“若是有餘,也會按照朝廷的稅賦,將紙張出售給諸國,諸國紙張價格昂貴,相信我北涼的便宜的紙張一定能像絲綢一樣,賣到諸國去。”

這是莫少珩和趙棣一早就決定好的。

紙張肯定要推廣,與其利益給了彆人,還不如他們自己做。

紙張不如絲綢賺錢,但它用量多啊。

出口到諸國,需要給朝廷繳稅,按照北涼律,稅賦可不少,朝廷也能賺不少。

眾人:“……”

這兩人,偷偷摸摸地竟然什麼都算計好了。

他們都可以想象,將紙張賣到諸國的話,得賺多少錢。

因為影響太大,其中具體事宜還得和朝廷商議。

現在的重點是,剛才反對派的幾個代表說,要是寒門的讀書人多起來了,他們一點也不建引一些寒門入仕。

入仕的寒門多少其實並不重要,而是開了這個頭,定了律法常規啊。

一片鴉雀無聲。

哪怕明知道這是莫少珩給他們挖的坑,但他們剛才跳了,在文武百官麵前,在聖人麵前跳了。

這叫他們如何反駁。

但也不可能因為這麼一個坑,就真答應變法了,貴族世家還不得恨死他們。

所以說,裡外不是人。

莫少珩其實也十分清楚,變法直接影響了這些貴族的利益,絕不是這麼簡單一個套就讓人同意的。

莫少珩說道,“一邊是北涼的長治久安,一邊是貴族世家的權益,不如……”

莫少珩看了看三公,又看了看反對派的幾人。

“不如,我們折中一下如何?”

“我們可以實行雙規製。”

“貴族推舉製度依舊有效,而不是完全改變了原有的律法。”

“我們要改變的,僅僅是給寒門再立一條入仕的規則。”

“讓寒門子弟可以通過這個規則,進入朝廷,入仕為官。”

眾人:“……”

貴族推舉製度依舊有效?

也就是說,保住了貴族的基本權益。

寒門通過另外一套規則進入朝廷,讓寒門有個盼頭,算是召賢納仕,為北涼的長治久安做努力。

“雙規同時作用於我北涼朝廷,你們覺得如何?”

無論是變法派,還是反對派都開始議論了起來。

以前變法不成功,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雙方都沒有變通的可能,但莫少珩給他們找了一個變通的渠道。

變法,從來都是凶險無比,並非是好法就一定能順利的推行下去的。

要想讓各方都滿意,實在太難了。

哪怕是莫少珩現在提出的折中一下,也是在貴族推舉製度的弊端被完全暴露出來的情況下,大家不得不思考一些可行性的這種特殊時候。

不然的話,彆說莫少珩,三公都無法動搖根深蒂固的貴族。

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這時候,有人道,“說起來簡單,但重新擬一套適合寒門的入仕的規則,哪有那麼簡單。”

“況且,寒門入仕的數量,又當如何?”

多了,就占據了貴族的該有的權益。

少了,又稱不上召賢納仕,如何防止貴族推舉製度產生的不思進取,屍位素餐,內部腐敗等問題。

貴族其實也明白,隻有北涼強大,他們才能強大,北涼不發展,他們依舊是諸國眼中不起眼的小世家。

這就形成了一種矛盾,除非進行合理得當的調控。

莫少珩猶豫了一下。

“我這裡倒是有一套適合寒門入仕的規則,就是難免苛刻了一些。”

眾人心道,苛刻好啊,哪有那麼容易就讓寒門輕易進入他們的圈子這樣的好事。

連聖人都開口了,“說來聽聽。”

莫少珩說道,“我這套規則被稱為科舉。”

“我北涼各地,分為洲,洲下有郡,郡下有縣。”

“首先以縣為單位,以三年為期設置一次縣考,在縣考中脫穎而出的寒門子弟,需要進一步參與郡考。”

“依舊以三年為期,再次脫穎而出的參加洲考。”

“洲考中獲勝者,再聚集涼京,參加最後的京考。”

“如若能在京考中脫穎而出,方才能入仕。”

眾人:“……”

咕嚕。

這何止是苛刻?這簡直是重重險阻,跟過三關斬五將一樣。

能……能順利通過京考的人,那得是怎樣人。

想想都有些不可思議。

對於沒有科舉概念的人來說,的確足夠震驚的。

以前都是推舉,隻需要幾個人說你有才能,你就有才能,直接上位就行。

但這科舉製度,一層又一層的篩選,跟過獨木橋一樣。

他們甚至都覺得,莫少珩不是給寒門尋了一條入仕的道路,而是在故意刁難吧。

莫少珩道,“每三年選拔一次,寒門入仕的數量也由聖人和諸位決定。”

“而且,你們就不想看看,這麼選□□的人,到底有何過人之處?”

咕嚕。

他們覺得選出來的還是人嗎?

“你們就不想看看,從千軍萬馬殺出來的賢才,會將我北涼帶領向何等繁榮昌盛之景?”

“北涼,從未見過山頂的風光,你們就不想去看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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