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少珩除了想讓趙棣幫著修一個碼頭。
他自己也在忙著春耕的事情。
無論是黃豆, 甜菜,還是辣椒,花椒, 白蘿卜,都需要擴大種植。
還有就是去年秋天他花費了不少精力收購的野花種子,也得灑出去了。
當然, 野花種子不能占用耕地, 莫少珩準備灑在附近的幾個山頭。
野花嘛, 生存和適應能力是難以想象的。
還有一件極為重要的事情,他們運河就等通水了,也就是運河周圍的耕地都將不缺水。
莫少珩第一次在外域商人那收購種子的時候,其中有一車水稻, 到現在都還收藏在倉庫裡麵紋絲不動。
水稻是什麼?
是一種能代替粟米成為主食的高產作物。
粟米無論如何定向培育, 如何提高產量, 也不可能改變它基因的定性。
顆粒小, 收成低。
一粟穗, 大部分都是殼。
所以,水稻對於北涼來說, 才是真正的能改變北涼吃不飽飯這一現象的根源所在。
在莫少珩收購的那麼多種子中, 甚至是棉種, 又或者是絲綢的重要性,也比不上水稻來得重要。
民以食為天, 能吃飽飯, 才是真正的關乎天下的大事。
彆看涼京現在看上去繁華了不少,但是各地,依舊和以前一樣,根本發展不起來, 最根本的原因就是,連吃飽飯這一點都還沒有解決呢。
北涼窮苦,貧瘠,天下皆知,情況和字麵上這幾個字分毫不差。
莫少珩又去找了趙棣,“聽說聖人準備大勢開墾耕地?”
這事兒已經有了定論,聖人準備沿著運河周圍,將能利用的土地都利用起來。
莫少珩說道,“我們也去買一些開墾的地,最好能買到越靠近運河周圍的越好,方便灌溉。”
趙棣:“……”
耕地十分的的有價值,是貴族財富多少的一種象征。
趙棣說道,“越靠近運河的耕地自然是越好,最近涼京各府邸都在爭著購買,聽說價格已經不便宜了。”
莫少珩:“……”
現在買耕地估計就跟現代買房子一樣,現代買房還有一定的限製,但買耕地,就看誰更加財大氣粗了。
對於買耕地,趙棣是不反對的。
在趙棣看來,買耕地是最穩定的,反而比建一些讓人看不到結果的商船更讓人省心。
趙棣說道,“你看看我們賬本上還有多少盈餘。”
莫少珩點點頭,上次的錢除了還朝廷的,都拿去修商船了。
但這不又過了這麼久了,陸陸續續應該又有些進賬。
莫少珩查了一番賬,又讓趙棣去打聽了一番新耕地的價格。
結果……
現在擺著兩個選擇在趙棣和莫少珩麵前。
一是,大家都知道離運河越近的耕地自然越好,所以價格炒得有點高了。
以莫少珩他們現在賬本上的進賬,買不了多少。
二是,購買稍微離運河遠一些的,倒是可以買不少。
趙棣說道,“遠一些,就需要更多的農戶抬水澆灌,需要消耗十分多的人力。”
利益自然被分淡了,所以價格便宜了不少。
莫少珩眼睛一轉,“那倒不一定。”
麻煩是麻煩了一些,但未必真就灌溉困難了。
莫少珩說道,“我們就買離運河遠一點的,說不得我們還占便宜了。”
趙棣一愣。
也由得莫少珩了,反正都是地,不會虧。
莫少珩大手一劃,叫來管事,將所有的錢都拿去買耕地。
“不過,在開墾耕地的時候,給他們說一聲,我們買這麼多,價格也沒讓朝廷少,讓朝廷在開墾的時候將地稍微挖得深一些。”
他這是準備直接開墾成農田。
管事:“……”
很快,莫少珩大手筆買耕地的消息就傳開了。
大手筆買耕地的也不止莫少珩和趙棣他們,但彆人買的都是靠近運河的。
“世子這是什麼打算?”
“看不懂啊。”
“每年都費那麼大力氣澆灌,這可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情,沒看到稍微有些錢的貴族都沒買這樣的。”
“可不是,莫少珩一買還買這麼多。”
收成好或許是有利益的,但若是收成不好,除去人力費用,未必能賺錢吧。
議論紛紛。
莫少珩買這麼多耕地,朝廷一咬牙,也答應了莫少珩的要求,稍微挖深一點就挖深一點,按照莫少珩的要求,也不算太費事。
現在朝廷招人挖耕地,工人的工資其實並不會太高,朝廷賣耕地可是大賺特賺。
值得一說的是,工人的工資比起以前還是要高上一些,為什麼?
因為好多工人都去了莫少珩的工廠,來應聘開墾耕地的,硬是少了好多。
所以,市場需求原因,工資也相應的提高了一點。
不過沒關係,這次開墾的耕地比以前的貴不少,因為……靠近水源啊。
在涼京百姓正在議論紛紛的時候,趙景澄等如同聞到腥味的貓,上門了。
“老師老師,你買這樣的耕地有什麼用啊?”
眼睛賊溜溜的。
莫少珩心道,果然不愧是自己教出來的。
從一點點異常的消息中,就看到了事出必有妖。
莫少珩想了想,道,“反正是穩賺不虧的買賣,你們家裡要是有閒錢,也可以買一些。”
就算不種水稻,種其他的也是賺的。
一群學生眼睛亮晶晶的,但又有些疑惑,“可是……灌溉怎麼辦?怎麼算這筆花費都不小。”
莫少珩笑道,“我自然有辦法解決。”
一群學生愣住了。
有辦法解決?
豈不是這樣的耕地和靠近運河的那些也差不多了?
就現在這價,那得多賺。
一群學生笑得跟做賊一樣。
心照不宣,然後撒腿往家裡麵跑。
要是彆人告訴他們,能解決澆灌問題,他們自然是不信的,但莫少珩在他們心中,跟一根定海神針一樣,他們半點懷疑都沒有。
然後,涼京的人就開始納悶了,因為涼京好多個貴族府邸也開始買這樣的耕地了,買的數量還不少。
完全看不懂。
莫少珩買耕地,是準備弄出水田種水稻,可不能錯過了今年的春耕。
於是……他親自去監督了,還讓趙棣去套了套關係,先將他的耕地給弄出來。
堂堂世子,跑到開墾土地的工地上,天天守著,估計也是沒誰了。
朝堂上的大臣都納悶了,不就是一些耕地,等著開墾好不就成了?晚一些就晚一些吧,有這麼急?
不過聽說,其他貴族購買耕地,也是莫少珩發動起來的,也沒多說什麼,畢竟沒多少利益的耕地,一般都不怎麼好賣,砸在了朝廷手上,那就虧了。
莫少珩親自去監督,也是因為農田和耕地還是有些差距的,需要注意一些地方。
加上莫少珩給朝廷拉了這麼多“客戶”的關係,負責開墾土地的官員倒也痛快,直接按照莫少珩的要求來。
這一弄就過去了好久。
趙棣的運河,到涼京這一段也收尾了。
一個還算不錯的碼頭,也出現在運河旁。
其實十分的簡單,也就是從最近的官道,鋪設了路到運河邊上,運河邊上這一節,又鋪上了一大截平坦的石板。
看上去像一條通往運河的走馬大道。
一開始,眾人也不知道這路是用來開什麼的。
直到,運河這一截收尾,開始通水了。
一輛又一輛的馬車駛向運河邊上,他們這才發現,這路可真好使,原本馬車是過不去到不了河邊的。
對於沒怎麼見過河流的涼京百姓來說,運河通水,自然是天大的稀奇的事情。
連小貨郎們,因為是雙休日,都成群結隊的跑去看熱鬨。
莫少珩吩咐了一聲,注意安全,彆靠運河太近。
小貨郎們平時都是幾個人一組在一起,因為年齡小,他們怕被人牙子給哄了去,都是相互看著對方,已經習慣了。
幾個人隻要互相注意著,哪怕有意外,也能第一時間救助。
今日,運河邊上的碼頭,車水馬龍。
一群小貨郎手裡捧著莫少珩給他們準備的小零食,腦袋伸得長長的往運河望。
“怎麼還沒有水呢?”
“我從來沒有見過河呢,世子說運河雖好但也危險,讓我們注意彆掉下去了。”
周圍的人也在議論紛紛,時不時還能和這些小貨郎答上一兩句話。
小貨郎們已經是涼京城的一部分,他們也是涼京人了。
莫少珩是下午的時候到的,雖然文書說的是今天通水,但這路途遙遠著呢,哪怕是澎湃的河水,也不可能這麼快流到這裡。
莫少珩一到,一群小貨郎就圍了過來,“世子,還沒有水呢。”
莫少珩看了看天色,“一直在這裡等?沒有吃飯?”
一群小貨郎羞恥地縮了縮脖子,“我們回去員工食堂,吃了飯又來的。”
他們可貪吃了,才不會錯過吃飯。
“倒是有些百姓,飯都沒吃呢。”
莫少珩都笑了。
一群小機靈鬼。
其實,哪怕沒有等到水,也玩得特彆開心。
似乎意義已經不完全是在等待通水了。
下午,連上完朝的官員,都來看熱鬨了。
“我們應該將我們的小貨屜也帶上,來賣包子糕點,生意肯定不錯。”小貨郎們還在討論。
好多人呢,隻要一吆喝,定是有人買的,就是路遠了些。
莫少珩上了趙棣的馬車,“今天能看到河水嗎?”
趙棣其實也不是很肯定,因為運河通水,他也是第一次,說道,“其實早就傳了文書上去了,按照文書上書,十天前就開始打開了閘口。”
“隻是為了安全,閘口是一個一個打開的。”
莫少珩點點頭,這樣才不會被突然湧入的河水造成意外。
趙棣繼續道,“按照老匠師所言,今日是能看見水的。”
莫少珩恩了一聲。
就當是出城春遊了。
草長鷹飛,正是涼京天氣最好的時候,再過一段時間又該熱起來了。
傍晚,天空出現了晚霞。
這時,原本依舊熱鬨的碼頭,突然喧嘩了起來。
“水,我看到水了。”不知道是誰高喊了起來。
什麼?
瞬間嘩然了起來。
踮腳的踮腳,伸腦袋的伸腦袋。
往運河裡麵一看,遠處,白花花的水,不多,如同慢悠悠的小溪流,流淌而來。
那畫麵,恐怕要留在在場的每一個的心中,駐留一輩子。
“通水了,通水了。”
激動的吼聲,震天響。
他們北涼的運河,通水了。
有人向碼頭外跑去,運河邊緣很長的。
甚至不顧地麵的顛簸,跟著水流跑。
“來了,來了。”
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好動,比如莫少珩的小貨郎,他們生怕被擠掉了,他們現在生活這麼美好,可不想被人給拐了,所以乖乖巧巧地按照莫少珩的吩咐,站在那裡,伸著腦袋望。
當然,畢竟是孩子,也不可能真站著不動,而是一個抱一個,抬高。
“啊啊啊,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真的是河水來了。”
激動到了不行。
“改你舉我了,讓我也看看。”
春水如流。
說不出來的興高采烈。
其實也不用專門跑過去擠,因為河水很快就沿著河道流了過來。
最終彙聚在尾部。
速度很慢,甚至感覺不到水位線的上漲,但所有人都知道,河水在源源不斷的湧來。
按照老匠師的計劃,閘口會連開十五日,然後再一天天關閉,直到剩下三個大閘。
這樣,隻剩下三個補充水源的閘口,是能抵消掉,每日被蒸發和沿途消耗的河水量的。
然後在根據具體的水位線,進行控製閘口,調節水位。
在運河的結尾,是連接入了幾條小溪流的,一是能為小溪流周圍的耕地也提供充足的水源,二是這樣隻要控製住水流的速度,就能讓運河看上去一直是流淌的狀態。
彆看這些小溪流雖然小,但它們細水長流,也是通向北涼外的另外一條大河的,隻是平時因為太氣熱經常斷流了而已,這樣就形成了一個循環。
現在天色已晚。
興奮的百姓不得回城內了,這還是因為涼京不宵禁,不然很多人都回不去。
一路上還在不停的討論著。
接下來的幾日,百姓還是天天來看運河,因為水位一天高過一天,直到形成寬大的河流,直到水位線超過預定,多出來的水開始向小溪流漫去。
水位線的增長也慢了下來,應該是源頭位置開始節流了,讓湧入的河水變得慢了。
一條大河,波浪寬之景,第一次出現在了涼京百姓麵前。
再不是以前,他們見到的經常斷流的小溪小流。
這麼多的河水,得灌溉多少耕地啊。
甚至有百姓都哭了起來,知道以前,守著耕地卻無法耕種的心情嗎?
或許沒有經曆過,就永遠無法理解他們此時的心情吧。
朝堂上也是熱情一片。
以前每到春耕,最擔心的就是水源短缺問題。
但現在,這個問題,從根源上解決了。
“護水源,力保春耕。”聖人的聲音也有些異常。
趙棣答道,“沿途皆有官員監督運河,一有情況,會立即飛馬傳信來報。”
“在運河源頭,也有幾位老匠師隨時待命,確保運河川流不息。”
百官不由得點點頭。
燕王辦事還是十分讓人放心的。
此時,莫少珩也激動無比。
他在曬農田。
新開墾的農田需要曬田,這樣能殺死怕溫度的害蟲和細菌,讓作物減少蟲害。
彆小看這一步,尤其的重要,是現代耕種的流程中必不可少的步驟。
然後是肥田殺菌。
新開墾出來的田是十分貧瘠的,也就是沒有肥力。
必須肥田,不然種出來的作物,甚至可能不掛果實。
這一步依舊是將平時做飯用的木炭灰倒入田裡,一是肥田,二是殺菌。
現在還有兩個問題。
他買的農田,朝廷現在隻交給了他幾塊,其他的還在開墾呢。
這倒不是大問題,因為水稻得先育種生苗,他可以先用這幾塊田先將秧苗弄出來。
隻要在秧苗長好前,將剩下的農田給他就行。
現在的問題是,灌溉。
農田可不是普通耕地,它需要的水量更多。
靠一桶一桶的讓農戶將水抬來灌溉,估計人都累死了,都滿足不了。
路過運河邊上的時候,還有前來訓練田地的貴族問莫少珩,“世子,你那些奇怪的耕地如何澆灌?”
在他們眼中,莫少珩那些凹下去的耕地,的確古怪了一點。
“世子當初就該買運河邊上的,雖然貴了些,但方便啊。”
“看看我們的,都已經開始灌溉上了,今年就能種。”
的確,已經有農戶將水桶扔進運河,將水提上來,開始灌溉土地了。
因為離得不遠,的確方便。
算是他們涼京周圍條件最優越的耕地了。
莫少珩一笑,“自然是有辦法的,我的農田,恩,耕地,今年也要種上。”
來人不由得一愣:“……”
不可能吧?
莫少珩的那些耕地,路可不近,現在正是春耕時期,大量找農戶來幫忙澆灌都未必找得到人。彆人也要澆灌他們自己的地。
莫少珩沒答,而是回了烏衣巷,找到了餘叔。
“餘叔,這次又要麻煩你了。”
“我得弄一個利用運河澆灌耕地的水車出來。”
莫少珩一開始決定買這些農田,就是因為想到了水車。
水車,幾千年的曆史,澆灌的利器。
它是勤勞和智慧的象征。
以前,隻要是在有水源,需要灌溉土地的地方,就會有水車。
這樣的利器也成就了華夏的耕種文明。
它的重要性可想而知。
這樣的利器,按理莫少珩應該先找朝廷的。
但現在實在太急迫了,要是先上書朝廷,在朝堂上一討論,在六部走一圈文書和流程,春耕早就過去了。
而且,光是用嘴說水車,未免太空乏了一些。
先還是弄出來一個,先將他的幾塊農田澆灌上,把秧苗弄出來。
這樣也好最直接地向朝廷展示水車的具體用處。
莫少珩說道,“餘叔請看。”
“水車是這樣的,它就像馬車的輪·子,但巨大很多……”
“它也不靠馬來拉,而是通過運河的河水的流動。”
“河水推動水車的扇葉,扇葉上帶有一定傾斜度的水槽,這樣每次轉動,水槽就將水舀起來,流向運河旁邊的地裡。”
這裡其實還需要在運河的邊上挖小的水溝,讓水車帶起來的水,沿著水溝流向農田,這才是水車的整體灌溉係統。
但……運河周圍,哪裡允許私自挖。
要是將運河的河堤給挖壞了,嗬,死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