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月亮27(2 / 2)

好不容易從這陣疼痛裡緩過神來,他的視覺恢複正常,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穿著白色運動鞋的腳。

鞋子看起來很陳舊了,但卻一塵不染。

他繼續往上看,普通的牛仔褲和灰色的衛衣,一張陌生的、年輕的少年麵孔。

少年正坐在沙發上,居高臨下地看著倒在地上的他,手裡拿著水晶高腳杯,將高度數的雞尾酒淋在他的頭上。

他休閒的裝扮與整個奢靡的包廂格格不入。

他那張看起來相當無害的娃娃臉上露出了友善的微笑,但在法爾科內的眼中,那笑容卻顯得惡毒無比:“你醒了呀。”

他微笑著,蔑視著這個倒在自己腳下的人。

【卡邁恩·法爾科內:理智值51/100,汙染度8.17%】

霍索恩頗有些意外。

霍索恩:“這家夥的理智和汙染度都有點超出預期了,他的身上應該是發生了什麼彆的超自然事件。”

【是的,霍索恩先生,這並不正常,他應該與舊日的眷者有過接觸。】

法爾科內感覺自己的思維幾乎不能集中,他懷疑自己是被砸出了腦震蕩,而且渾身脫力,根本動彈不得。

他隻能眼睜睜看著少年站起身,走到他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像是拖著一條死狗般將他拖了起來,隨手扔在了牆角。

他勉強借著這股力坐起了身,艱難地抬起眼看向這個陌生的少年。

尤萊亞不慌不忙地將剩下的酒都澆在匕首上,輕聲說道:“唔……先消毒……”

察覺到法爾科內的目光後,他看向可憐的獵物,嘴角咧開一個令人膽寒的微笑:“我是不是很貼心?”

法爾科內艱澀地說道:“你……是誰?”

“我嗎……”尤萊亞將酒杯放下,甩了甩匕首上殘餘的酒水,“一個普通的哥譚市民。”

法爾科內咬了咬牙:“你是誰派來的?他們給了你多少?”

尤萊亞輕聲笑了起來。

他像是聽見了什麼特彆好笑的事情,笑容越來越燦爛,笑聲也越來越大,到了最後,他幾乎是抑製不住地狂笑了起來。

法爾科內感覺自己的心跳伴隨著陌生少年的笑聲愈加倉促,某種陰冷入骨的感覺突然包圍了他,幾乎讓他膽寒。

“給了我多少?法爾科內先生,你就隻能想到這個嗎?”他那可怕的笑容逐漸收斂,又變回了那個友善的微笑,“為什麼不問問,你從我這裡奪走了多少呢?”

法爾科內瞳孔地震。

“……我根本不認識你!”他低聲吼道。

“這就是最可笑的地方了不是嗎?”尤萊亞在他身前蹲了下來,匕首輕輕拍了拍他的臉,“站在高位久了,眼睛隻會向上看了,對嗎?”

他輕聲溫柔地說道:“那不如,先割掉你的下半部分眼球吧?”

法爾科內驚恐地看著他,屏住了呼吸,說道:“等等……!”

尤萊亞的刀停了下來。

“至少……”法爾科內語氣很快,像是在害怕尤萊亞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至少讓我知道我為什麼會輸吧!”

“你想知道為什麼黑麵具的人會突然對你發動襲擊,對嗎?”尤萊亞的刀尖擦過他的眼角,帶出一條細細的血線。

“……你是黑麵具的人?!”法爾科內下意識的說道。

“這麼說不太準確。”尤萊亞說道,他的刀刃一直在法爾科內的眼睛與耳朵之間遊走,嚇得法爾科內絲毫不敢動彈,“不如說,我是親手把黑麵具送進去的人。”

法爾科內一怔,隨即反應過來:“你是……教會的人?”

“很有趣不是嗎?”尤萊亞輕笑著說道,“企鵝人因為無法被滿足的欲望而被教會掌控,黑麵具因為無法抑製的恐懼而被送入阿卡姆,而你……哥譚幫派的最後一塊三角,即將死在我手下,明天的報紙頭條隻會是羅馬人死在幫派火並的亂戰中,不會與我有半點關係。當然,你和黑麵具的產業都會被我們的人接手。”

他感歎地說道:“高樓倒塌也就是這麼一瞬間嘍……”

法爾科內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你……這一切都是你的計劃嗎……!?”

尤萊亞抬起眼看著法爾科內恐懼的眼神和震驚的神色,笑著說道:“假麵會社知道他們的老大倒台後,肯定會遭到你們羅馬人的清洗和吞並,而此時,如果有人告訴他們,這一切都是你的陰謀,而且你還會殺光所有曾經忠於黑麵具的人,你覺得他們會怎麼選擇呢?”

“……他們不會這麼輕易相信一個陌生人的話的。”法爾科內語氣有些不穩地說道,他絲毫沒有底氣,因為外麵發生的一切都在佐證著眼前這個少年的話。

“確實。”尤萊亞感歎道,“他們即使相信這背後是你在搗鬼,考慮的第一方案也是向你投降求饒……多可悲啊,大難臨頭各自飛,誰還會管可憐的、瘋癲的黑麵具?”

“那為什麼……”法爾科內結結巴巴地問道。

尤萊亞笑了起來。

他的笑容如同陽光一樣燦爛,但說出來的話卻讓法爾科內止不住的渾身發冷:“那你覺得,為什麼黑麵具會無緣無故地瘋掉呢?你真覺得,你可以徹底控製自己的大腦?”

就憑你,一個理智隻有區區一百點的普通人類?

法爾科內瞪大了眼睛。

他的理智在這一刻瘋狂滑坡。

“你……”他說道,“你們這些怪物!你逼瘋了他們……!”

突然,電光火石間,他想到了曾經被身邊人提起過的一個案子。

就在兩個月前,他手底下最底層的幾十個馬仔被什麼古怪的□□儀式給卷了進去,死的死瘋的瘋。

雖然都是些底層的嘍囉,但畢竟死的人太多了,這件事情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那個案子……那個少年的名字……

是什麼?

他想起來了。

這個少年……這個少年是……

“……哈特?”他說道。

尤萊亞的刀微微頓了一下。

“你想起來了?”他似乎是有些意外。

“你……是……”法爾科內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他卻像是被什麼東西扼住了喉嚨一樣,痛苦地咳嗽了起來,鮮血順著他的臉頰向下滾落,看起來猙獰可怖到了極點。

尤萊亞耐心的等待他咳完,繼續問道:“我是誰?”

法爾科內半晌後才勉強止住了咳嗽,抬起眼望向尤萊亞。

他像是又突然變了一個人一樣,眼裡的迷惑消失了,隻剩下一片漠然。

“這麼說,你是來複仇的?”

他的語氣突然變得高高在上起來,像是在知道了尤萊亞的真實身份後,那種舊貴族的傲慢就再次回到了他的身上。

尤萊亞挑了挑眉:“……並不準確,複仇隻是順手。”

法爾科內機械而冷漠地說道:“那你報個數吧,要多少?金錢,地位,女人,我都可以給你。”

他看起來與剛才完全不一樣了,理智也立刻下滑,此時他殘留的理智已經不到30點了。

藏在尤萊亞體內的霍索恩立刻就察覺到了這一點。

霍索恩思索著說道:“有點意思啊……這家夥身上似乎藏了個什麼奇妙的東西,這東西再以某種特殊的、潛移默化的方式影響著法爾科內——似乎是某種非物質存在類型的超凡生物?”

不過為了人設不偏離,他倒是沒有立刻讓尤萊亞這個殼子對此做出什麼反應。畢竟作為一個人類,尤萊亞並沒有洞察超自然世界的能力,強行調查隻會導致汙染度崩盤。

霍索恩眯起眼睛,透過法爾科內的人類軀殼,將視線悄無聲息地落在了他體內潛藏著的那個東西身上。

【那似乎是一種能量體,它正在以某種方式乾擾法爾科內的思維,而目的是想激怒您,讓您徹底殺死法爾科內。】

霍索恩點了點頭:“顯而易見。它之所以這麼做,是為了讓力量徹底擺脫法爾科內的軀殼,以他的屍體為感染源,將能量體擴散出去。而這個東西的強大程度,已經能抵得上一個小邪神了,如果沒有良好的措施遏製住這玩意兒,它能在三天之內把整個哥譚給揚了。”

他實在是不理解,為什麼人類總是要和他們根本不理解的東西打交道?為什麼一定要玩火自焚?

【這對您來說並不會造成任何麻煩,霍索恩先生。這個小邪神太自不量力了。】

霍索恩笑道:“那倒是。我想,它甚至弱小到沒能看出信使這具軀殼背後真正的操縱者是誰。”

不然恐怕早就已經跪地求饒了。

——開什麼玩笑,這可是一位外神!祂隻需要一根手指就能碾死那個小東西了,當然,隻要不在意汙染度的話……一旦法爾科內死亡,離他最近的信使恐怕很難抵擋住瞬間爆發的汙染源。

“基於汙染度的問題,我暫時不太好殺他,那個小邪神最好是封印在他體內。”霍索恩說道,“當然,真殺了也無所謂。”

【可是您不殺他的話,信使的汙染度恐怕也會控製不住……】

霍索恩沉默了片刻,輕聲說道:“有時候,為了更長遠的目標,總得做出一些犧牲。”

如果這個時候,有人能來阻止尤萊亞的話就好了。

……

尤萊亞沉默了片刻後,站起了身。

他站在原地沉默了良久,手裡轉動這那把鋒利的匕首,臉上的笑意似乎冷了下來。

“我怎麼會心存幻想呢?”他輕聲說道,“可笑。”

法爾科內瞪著他:“你到底……”

“算了,我累了……讓這一切儘快結束吧。”尤萊亞打斷了法爾科內,他像是疲倦了,不願意再繼續進行這無趣的遊戲,“我還有其他事情要做。”

他舉起了手中的匕首。

就在這一刻,身後被反鎖的包廂門被一腳踢開,尤萊亞隻來得及回過頭看了一眼,手裡的匕首就被突如其來的黑色影子擊飛了。

“當啷——”

匕首落地的聲音清脆作響。

尤萊亞看了一眼嵌入牆壁的蝙蝠鏢,麵無表情地回過頭,看向站在包廂門口的蝙蝠俠。

……

蝙蝠俠的心臟依然在超頻率地飛速鼓動著。

就差一點。

就差一點!

他差點就沒能阻止尤萊亞!

在看見蝙蝠燈的瞬間,他就立刻出動,通過無線電聯係上了戈登。

戈登沒想到能在午夜順利聯係上蝙蝠俠,他的語氣聽起來也很意外,隨後便將突發的案情轉告了蝙蝠俠。

“你的意思是……企鵝人報警說黑麵具的人找羅馬人火並了??”

蝙蝠俠險些沒能理清這過於魔幻的邏輯。

這是什麼混亂的三角關係啊!

或許是先前做的那個噩夢,再加上紮坦娜說過的話,他心裡總有些惴惴不安,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於是他便立刻趕在警方之前去往企鵝人所說的那個地方。

企鵝人並沒有說謊,羅馬人地盤上的酒吧已經是滿目瘡痍,到處是重傷的人和屍體,兩大幫派黑吃黑狗咬狗,竟然死傷大半,像是一同得了失心瘋一樣。

蝙蝠俠根本沒有花費太大力氣,就解決了剩下的幫派分子,將他們擊暈。

打開熱成像目鏡之後,他一眼就看見不遠處某個包廂裡還有人站著。

他看見一個少年體型的人手持匕首站著,而他的麵前是一個跪坐著的人。

這一幕驟然與他噩夢中最開始的畫麵重合了。

——信使舉起匕首殺死敵人,突破界限,被徹底汙染,異變成恐怖的怪物。

來不及思考,他隻能以最快的速度踹開了包廂的門,阻止了尤萊亞的行為——

他不能眼睜睜看著噩夢裡的那一幕再現!

此時此刻,他和尤萊亞麵對麵站著。

後者被打斷了複仇行為,臉上卻看不出什麼憤怒的情緒,隻是平靜地看著他。

“為什麼?”尤萊亞問道。

為什麼要阻止他?

蝙蝠俠頓了一下。

是啊,為什麼?

難道說他懷疑自己受到秘星之眼的影響,做了個奇怪的預知夢,夢裡信使殺了眼前這個人之後就會變異成怪物?

換位思考的話,他估計自己也不會相信。

可那個夢太真實了,真實到可怕,甚至讓人不由自主的想去相信它是會真實發生的。

更何況眼前的場景與那個夢境何其相似?

複仇的辦法有很多,而殺死對方很可能會造成兩敗俱傷,他絕不能讓這個孩子冒此風險。

尤其是在有外神介入此事、物質世界的規則已經不適用的當下。他不能眼睜睜看著這個孩子被毀掉。

這還是一件謀殺行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他都必須阻止他。

蝙蝠俠沉默了良久,說道:“你還記得曾經答應過我一件事情嗎?”

尤萊亞眯起了眼睛,那雙流淌著奇異光芒的眼睛在此刻被足以令人膽寒的戾氣所充斥:“真的要在現在提那件事情嗎,蝙蝠俠?”

蝙蝠俠沉默了片刻,還是點了點頭。

“不要殺他。”蝙蝠俠說道。

他抬起眼,直視尤萊亞的眼睛,他注意到一直以來都習慣微笑著的少年此時已經失去了表情,他的眸光冰冷而空洞。

“你他媽在跟我開玩笑嗎,蝙蝠俠?”他眼裡的溫度似乎變得更加寒冷了,一直以來陽光少年的偽裝麵具在這一刻仿佛完全碎裂,露出了如淤泥般汙濁、除了仇恨再無其他的漆黑的靈魂。

蝙蝠俠知道這很困難,甚至是強人所難,如果站在他麵前的是殺害他父母的凶手,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忍住殺死對方的衝動。

但他不願冒險。

他不願意眼睜睜看著尤萊亞在他麵前變成那個恐怖的模樣,變成那個完全失去理智的怪物。這不是在複仇,這是在自我毀滅。

在一個被外神所凝視的孩子身上,一切都是有可能會發生的。因此,在他調查清楚之前,他必須阻止尤萊亞。

法爾科內的命就在這裡,他隨時可以取走,但不是現在。

所以他重複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信使,不要殺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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