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從官特意放低了聲音,聽不清說了什麼。顧舒窈離得近,隱隱約約聽見“遇襲”這樣的字眼。
殷鶴成轉過身來,環視一周,吩咐道:“梁夫人出事了,諸位夫人今晚最好留在舎下,過會會命人通知府上,明日再送諸位回府。雁亭先出去將此事處理好。”
殷鶴成的語氣鎮定自若,無端讓人覺得安心。可他一走便聽見樓外衛戎集結的聲音,將帥府團團維住。不一會兒,又開過來十幾輛載滿士兵的軍用卡車。看這陣勢,想必是出大事了。
好在帥府臥室眾多,十幾位夫人很快就安頓好了。陳夫人陪著顧舒窈上樓,安慰道:“怎麼今天偏偏出了這事,不過看少帥今日待你的態度,想必是回心轉意了。”
顧舒窈還在想著那位狐裘女人,可之前顧小姐對她的記憶不剩多少,於是對陳夫人道:“姨媽,我今天看到他的秘書了,就在他車上。”
陳夫人一驚,問:“是那位戴小姐麼?”她歎了口氣,想了想:“那個女人我雖然沒見過,不過聽人說是和少帥在舞會上認識的,還會洋文,據說出身也不錯。男人嘛,在外頭總有些交際,但是說到頭來,正主隻有一位,你要學會留住他的心。”
正說著話,門外傳來輕微的騷動,顧舒窈打開門正好看見頌菊匆匆過去,於是問她。
頌菊一向膽子小,臉上驚魂未定:“梁夫人的車在城外遭遇伏擊,司機當場中彈身亡。近衛旅剛剛在府上抓了幾個傭人去審問,說是有人走漏了風聲,跟梁夫人遇襲一事有關。”
陳夫人憂心忡忡,道:“怎麼還有這樣的事情,不會出什麼亂子吧。”說完,她想起了什麼,又道:“去年也出過這樣的事,在府裡抓出西北孟軍的奸細,好在後來都抓出來斃了。”
陳夫人看著顧舒窈默不作聲,以為她一個姑娘家害怕這些打打殺殺的事情,連忙扯開話題,“你看看,雁亭也不容易。女人可以躲起來,可他們爺們卻要出門處理這些事。”
她不知道顧舒窈擔心的其實是彆的。她的行為舉止和顧小姐有些出入,穿越這樣的事說出去沒人信,萬一被誰發現,那真是百口莫辯,當作同夥抓起來就完了。
過一會兒,又傳來梁夫人在醫院搶救失敗的消息,陳夫人素來心腸軟,連連抹著眼淚:“梁夫人是個極好的人,怎麼會遇上這樣的事……”
顧舒窈安慰陳夫人,突然想起殷鶴成之前說,他讓他的司機先送的梁夫人。是不是有人把梁夫人當做殷鶴成了?難道這些都是衝著他來的?
陳夫人走後,顧舒窈連忙將之前的那些報紙收起來。現在時局緊張,稍有風吹草動,便容易草木皆兵,她千萬不能成為替死鬼。
顧舒窈想到這些,一直都沒有睡好,半夜裡還聽到樓下有衛兵的踏步聲。後半夜的時候,顧舒窈迷迷糊糊的。半醒半睡中,她忽然覺得臥室通往陽台的門口站了個人。
顧舒窈渾身一激靈,連忙睜開眼,竟看到殷鶴成正站在門口抽煙,點燃的香煙明滅,如同星芒。顧舒窈剛想問他,“你怎麼回來了?”可轉念一想這其實是人家的臥室。
顧舒窈不知該如何應對,在想是否要閉著眼睛裝睡,卻發現殷鶴成已經注意到她。
躲不過就直麵,顧舒窈索性撐著坐起來,單刀直入,說:“殷鶴成,我想和你解除婚約。”
他沒說話,一點反應都沒有,依舊抽著煙。
像重重一拳打在了空氣上,顧舒窈沒料到他會這樣反應,十分受挫,卻也不死心。她想著顧小姐的處境,裝模作樣地說:“我累了,不想再同你糾纏。這樣對你也好,你以後想娶誰、喜歡誰都跟我沒關係,我也不會再來煩你。”
他一個眼波掃過來,在她麵上停留片刻,又望向窗外去了。
顧舒窈受不了他這樣毫不在意的態度,也彆過臉去。可細細一想,才發現剛才一著急自己說錯了話。這話本來沒有錯,可這話從她顧舒窈說出來太過奇怪,聽起來不覺得釋懷,反而酸溜溜的。
他走過來,將煙在茶幾上的煙灰缸中按滅,“你不用再說了,孩子的事隻要老夫人原諒你,我也不會計較。我既然碰了你,會對你負責的。”他這句話的意思分明是覺得她在欲擒故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