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舒窈沒想到殷鶴成會出現在學校門口, 嚇了一跳, 卻也故作鎮定。
何宗文還是發覺了顧舒窈的神色突變, 問她:“書堯, 你怎麼了?”說完,也往顧舒窈視線的方向看了看。
顧舒窈知道殷鶴成骨子裡是個傳統的人, 還有大男子主義。她不想連累何宗文, 連忙將西服取下, 對何宗文道:“恒逸, 他們是來接我的, 你快走。”
“他是你家人麼?”何宗文見她語氣急促, 甚至有些緊張,他皺了皺眉, 非但沒有走, 反而往街對麵望去。他一直對顧舒窈的身份好奇,是什麼樣的環境逼迫她要隱藏自己的才華, 甚至到了改名換姓的地步,或許這正好是一個機會。
而對麵那名穿著戎裝的男子已朝這邊走來,他的身後還遠遠跟了幾名衛戎。何宗文是見過世麵的,卻也不禁感歎那人氣度不凡。
顧舒窈正想將西服還給何宗文, 卻被另一雙手接過。她抬頭看去,殷鶴成就站在她的跟前,神色如常, 臉上依舊掛著他平日在外交際時的笑意, 隻是他雖然笑著, 眼底卻是一片冰冷。
殷鶴成解下自己的戎裝大衣,披在顧舒窈身上。
何宗文倒也鎮定自若,看了一眼殷鶴成戎裝上的肩章,判斷出他的軍銜,又看了一眼顧舒窈不情願的臉色後,問殷鶴成:“請問你是?”
“你是?”殷鶴成幾乎和他同時開口。
殷鶴成斂著目不做聲,何宗文隻好先答:“我叫何宗文,是舒窈的英文老師。請問你是?”何宗文又問了一遍。舒窈其實隻是顧舒窈在教會學校用的名字,可被何宗文這樣一喊反而覺得親近。
殷鶴成也沒管,笑了笑,“我是殷鶴成。”
他的自我介紹向來簡短,從來不告知對方其餘有關他的信息,因為“殷鶴成”三個字就已經囊括了一切。說完,殷鶴成伸出手,親昵地攬過顧舒窈的腰,低過頭望向她,餘光卻也瞥過何宗文,似笑非笑的。
殷鶴成的眼神盯得顧舒窈頭皮發麻,她知道他想讓她說什麼。顧舒窈害怕牽連何宗文,不想惹怒殷鶴成,索性遂他的意,對何宗文道:“何先生,這位是我的未婚夫。”
何宗文微微皺眉,這句話似乎比他方才聽到殷鶴成的身份還要令他震驚。
不過是一句話,卻被殷鶴成逼著說出來,還要當著何宗文的麵,顧舒窈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她明明和殷鶴成沒什麼瓜葛,那個與他有婚約的不是她,那個往他酒中下藥的也不是她!她與何宗文一直是最自由平等的朋友關係,現在倒好,反倒顯得不乾又不淨。若是不牽扯到彆人,她真想借這個機會和殷鶴成把牌攤了,正好解除婚約。
殷鶴成笑了笑,將她手裡那束山茶花也接過來,連同剛才的外套一起還給何宗文,不緊不慢地開口:“何先生好風度,謝謝你對我未婚妻的照顧,後會有期。”說完,頭也不回地帶著顧舒窈便往汽車走。
殷鶴成這句話說得不輕不重,聽上去平常,可顧舒窈聽出了些威脅的意味,她不知是否已經給何宗文招惹了麻煩,更不敢回過頭去看何宗文,生怕火上澆油,因此她也沒有看見何宗文此刻失落的神情。
顧舒窈正出著神,突然從兩旁街道整齊跑來兩列步兵,荷槍實彈足有百來人。顧舒窈認得那是殷鶴成的近衛旅,連忙抬頭問他:“殷鶴成,你想乾什麼?”
他這時已收起了笑容,盯著顧舒窈略帶慌張的臉看了片刻,冷冷一笑,聲音卻很輕:“叫他們來乾什麼?找我的未婚妻呀。”
他也沒騙她,看到她被找到後,衛隊旅便又被副官指揮著回去了。
上車之後,殷鶴成便一直抽煙,他雖然看上去不動聲色,可顧舒能察覺出他已經生氣了。
見司機在,顧舒窈也不好與他解釋,省得他誤會,何況她現在本來就頭暈得很,並不想說話。
顧舒窈索性閉著眼靠在座位上,沒過多久,他的身上的煙草香味突然撲鼻而來,她睜開眼,才發現他正靠過來,一手摘下剛才彆在她衣上的那朵茶花。
顧舒窈皺著眉看他,隻見殷鶴成正捏著茶花的莖意興闌珊地轉著,看了片刻後,他抽了幾口煙,煙頭正好鑽出橙紅色的火星。他想也沒想,直接對著茶花燙了上去。他煙癮大,一根接一根的抽,他樂此不疲,正好拿那朵花按滅煙頭,將原本潔白的花瓣燙得千瘡百孔。
顧舒窈隻覺得他無聊,看了兩眼又去睡了。
夜幕降臨,雪依舊在下,街道上幾乎沒有彆的車。車開的慢,過了很好一會兒才回官邸。
回官邸後,顧舒窈將他的戎裝取下來殷鶴成,殷鶴一把接過後並沒有上樓,而是直接坐到一樓會客廳的沙發上。他看了眼顧舒窈後,冷淡道:“上樓換身衣服,回帥府。”
“現在回帥府做什麼?我明天還要上學!”
“上學?”他一邊吞雲吐霧,一邊輕輕玩味這兩個字。顧舒窈突然意識到他有不讓她上學的打算,連忙辯解:“殷鶴成,我想你是誤會了……”她為了不讓他反感,刻意不緊不慢地開口,想與他好好談談。
哪知她剛說了兩句,殷鶴成突然抬起頭,“叫你上去換衣服!沒聽見麼?”他這一聲短促有力,語氣就像軍官在教訓下士。趙副官站在客廳的門邊,剛準備進來,也被殷鶴成這一聲驚著了,旋即退了出去。
顧舒窈第一次見他動怒,有些後怕,知道現在不是時機,不能和他硬碰。顧舒窈本就腦袋發暈,也不想跟他爭執,冷著臉直接往樓上走。
顧舒窈並不甘心,她與何宗文清清白白,而她對何宗文不過是感激和欣賞,並沒有存彆的心思。退一萬步,就算她真的動了情又怎樣?她和他一沒成婚二沒多少感情,就被這樣一紙可笑的婚約牽扯著。再說了,他在外頭就一定潔身自好麼?就沒有彆的女人麼?又和她們做了些什麼事呢?分明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顧舒窈回自己的臥室,換下校服和皮鞋,才發現它們都快濕透了,而自己身上發著熱,難怪一直覺得暈,恐怕是感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