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箱子交給他的侍從,便和她一起下樓了,他說過他要送她的。隻是他沒有和從前一樣摟著她,隻走在她身後。
五姨太其實沒走,一直在樓下守著,沒看到人她還是不甘心的。可又因為剛才雁亭的態度,她反而有些心虛,不敢在客廳裡正兒八經地坐著,隻在客廳一旁的過道上悄悄等著。
她等了一個鐘頭,可被她等著了!顧書堯和殷鶴成一起走下來的,五姨太雖然在畫報上見過她,但一直沒有見過真人,如今一看,從衣著到□□,渾身上下沒有哪一處不得體,怪不得五姨太之前還聽人說顧小姐還在乾都給高官當秘書,她之前不信,現在看來倒是真的了,果然在外國讀了書回來還是不同的。
主樓陸續有傭人進來,迎麵遇上殷鶴成和顧書堯,愣了許久沒緩過神來。他們其實也聽到了些風聲,說顧小姐一個人跑過來找少帥,在少帥臥室待了好幾個鐘頭。不過,看到少帥隻跟在她身後,待她尊重並不輕慢,好像又不像是那麼回事。
五姨太正想著該怎麼跟老夫人交代,她躲在過道上,正好有傭人過來,脆生喊了一句五姨太。她雖然是個姨太太,但也是長輩,被人發現躲在一旁偷看算什麼事?她越想越氣,隨口罵了那女傭幾句。
顧書堯聽見五姨太的聲音,知道她一直在底下還是有些尷尬。可他突然走上前來,扶著她的背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把她送到了法租界許家洋樓的樓下,倒是讓她有些意外,她還沒有來得及指路,他的司機卻分毫不差地送對了地方。難道他常來這裡麼?
她看了他一眼,被他看見了,一本正經地打趣她:“你看我做什麼?”
被他這麼一說,她有些不好意思,索性不理他直接下了車。他笑了笑,也跟著她下去。
他倒是有備而來的,知道她姨媽快生產了,準備了一車的補品,讓侍從官送到洋樓外,顧書堯也特意吩咐了一聲,讓許家的傭人搬進去。
他似乎很明白結婚時一大家子的事情,也樂意在她家人身上花心思。
姨媽在家待產,他一個大男人進去探望也不方便。他雖然隻在一樓的客廳坐了會,可因為一直有傭人往裡頭搬東西,連許長洲和阿秀也跑下來看怎麼回事。
許長洲見殷鶴成的麵不多,第一眼還沒認出來,隻是好奇顧書堯為什麼會在盛州,身邊還跟了位軍官。可阿秀是認得殷鶴成的,趕在許長洲跟顧書堯說話之前 ,喊了一聲,“少帥。”
殷鶴成和顧書堯的事,許長洲也是知道不少的,今天他們兩居然一塊到這來,許長洲不知是什麼狀況,反倒是殷鶴成直接站起來,走過去笑著和許長洲握手:“許先生你好,我是殷鶴成。”
他笑起來時倒是親切的,許長洲也愣了下,似乎和從前印象中的不太相同。
他從前在外多是冷峻的,也不是他刻意,他天生性格就是如此。如今,習慣冷著臉的他居然在姨媽家從頭到尾臉上都有笑容。阿秀在陳公館也待了十幾年,殷鶴成也去過幾次,她也從來都沒有見他這樣,更是摸不著頭腦了。
殷鶴成還有事,隻喝了杯茶,便讓顧書堯跟他到外麵去。有些話當著許長洲的麵還是不方便。
“我去送他。”顧書堯跟許長洲說完,便和殷鶴成一起往外走了。
出了許家的門,顧書堯低聲笑話他:“裝模作樣。”她了解他的性格,他想做什麼她清楚不過,不過是想在她姨媽、姨父麵前重新留一個好印象。
他也不介意她戳穿自己,“那我就裝一輩子。”
“其實我姨媽還是很感激你的,當初她和陳師長能順利離婚多虧了你。”
可他不願意聊這個話題,隻笑了笑。他朝後轉了下頭,侍從官便提了一個箱子上來,就是她在帥府裡看他從保險箱中拿出來的那一個。
她看出他是要將箱子給她,習慣性用右手去接,他卻說:“換隻手。”
她不解,可聽他口氣不像在開玩笑,還是換了左手去接箱子。等她接過才發現,不說那裡頭的東西,那箱子本身就沉得很。她忽然想起她右手受過槍傷,醫生囑咐過最好不要提重物。她忘了,他還記著。
“這是什麼?”
他笑了下,“有些人為了換錢當掉的嫁妝。”
那顆翡翠白菜?顧書堯倒真的有些意外,“你什麼時候贖回來的?”她想了想,覺得哪不對勁,“你不用給我,你花錢贖回來便是你的東西了。”
他卻十分不介意,“不要緊,早晚都是我的,我更要你帶著它一起嫁過來。”
他這一天跟她提成婚已經提了兩三回,可她其實還沒有想好和他結婚。就算他們在一起,不也先是戀人關係麼?哪有剛剛確認關係就結婚的。
可她知道他還有事,過會就要去北營行轅,日本人那邊估計還有仗要打,她懶得在這個時候分他的心,便也不去反駁他了。於是刻意換了個話題,問他:“那五十箱磺胺藥你收到了麼?”
他點頭,可他一提起這五十箱磺胺藥突然想起了什麼,蹙了下眉,“那張條子你是不是得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