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 46 章(2 / 2)

唐僧昨天被大徒弟當著女尼們,當麵斥責,丟了大臉。

本來今日都不打算去了,但是豬八戒在一旁道:“師父,您要是不去,豈不是坐實了大師兄的話,到時候他回來該說您心虛了。”

唐僧是個軟耳根,一聽覺得甚有道理,“為師的確應該繼續講經,不管旁人的言語。出家人,行的端做得正。”

豬八戒笑道:“師父,您把我一起帶上吧。”

原來是這個目的,唐僧瞥豬八戒,你真是記吃不記打,差點被動了宮刑,都不能讓你長點記性麼。

想到昨天豬八戒的出現,嚇得女尼們花容失色,便道:“你麵目醜陋粗糙,不要嚇壞了彆人,還是在驛館罷。”

唐僧獨立離開驛館,坐車去了寂青寺,到了講經堂門口,見女尼們都在門口站著,獨缺靜塵。

她昨天被那猴子氣哭的畫麵曆曆在目。

“你們怎麼都不進去?”

一個年紀稍長的尼姑道:“長老,您去看看靜塵吧,昨天您徒弟的話太傷人了,靜塵一時想不開,找了個根腰帶,掛脖子了。”

唐僧心裡一慌,竟尋了短見了?該死的猴頭,造口業,又害了一條人命,阿彌陀佛,森羅殿裡又多了一個控告猴子的冤魂。

除了氣惱猴子外,還有濃濃的哀傷。

不過,他自我開解道,出家人慈悲為懷,隻是正常歎息生命的逝去罷了。

“既然是佛門弟子,怎麼能自儘?”

女尼道:“不過,她被我們及時發現,救了下來。正在臥房休息,可狀態卻不對勁,長老您去開解開解她罷。”

原來沒死,善哉善哉,唐僧鬆了口氣,“貧僧相信她自己會走出來的。”

“如何走得出來?您有所不知,靜塵的身世淒慘。當年她母親懷著她,被強盜劫去了山裡,後來她母親被救了回來,但人言可畏,對她指指點點,說她失貞。生下她後,她母親便投河自殺了。她爹也恨她,一直將她關在後院裡,一直缺衣少食。去年聽說寂青寺收尼姑,就逼她剃度出家……”

在這時候,老尼姑說了什麼,唐僧都沒聽進去。

因為從聽說靜塵的母親被強盜劫持,後來投河自儘開始。

他的腦子就有點亂,他的俗家生母殷溫嬌便是被水賊霸占的,後來在真相大白後,也頂不住人言,自殺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唐僧閉著眼睛撥著念珠,再睜開眼睛時,對老尼姑道:“讓我去看看她吧。”

老尼姑就把他領到一處禪房前,讓唐僧自己進去了。

唐僧就見靜塵,麵無血色的躺在床上,她生得白,所以脖子上那一條紫色的勒痕分外明顯。

見到了唐僧來了,銀童子慘白的雙唇,綻放一個欣喜的笑容,雙目含淚的坐起來,激動的道:“您怎麼來了?”

他現在的模樣絕對我見猶憐,他早晨對著鏡子練習過的。

唐僧站在床前,語氣惋惜的道:“咱們是出家人,有緣今生入佛門修行,你怎能不珍惜,要尋短見?我那大徒弟一貫口無遮攔,你看他那麵目,就該知道他說不出好話,所以無論他說什麼,你都不要往心裡去。”

銀童子抬眸看唐僧,眼淚成串落下,“初見您時,我便想,我雖然沒見過佛,但我知道,我的佛,就該像是您的樣子。”

晶瑩的淚珠,滑落腮邊,再配合這樣曖昧的語句,弄得唐僧一瞬間手足無措,慌忙背過身去,“你既然好了,我便走了。”

銀童子忙撲下床,扯住唐僧的袖子,哭道:“求您不要走,這世界上,您是第一個如此關心我的人,我娘死得早,我爹恨我,逼我剃發為尼,一輩子青燈苦佛。”

唐僧心慌,掙了下袖子,口中忙道:“侍候佛祖,怎麼能叫苦?”

一低頭,就見靜塵哭得帶雨梨花,不敢再看,直閉眼。

“身為女兒身如何不苦?我母親身不由己被強盜霸占,是她的錯嗎?為什麼我的父親能活得好好的,她要自殺以示清白?”

唐僧心亂,明明靜塵說的是自己的母親,但他眼前浮現的卻是他母親殷溫嬌最後的模樣,略顯淩亂的發絲,虛弱的笑容。

等他報了殺父之仇,回到寺院修行,以為一切都歸於平靜,卻聽到母親自儘的消息。

不是說好了,要好好的活下去麼,為什麼還要尋短見?

他身為一名僧侶,對佛典如數家珍,卻度不了自己的母親。

現在,他能勸解下靜塵嗎?

他撥著佛珠的手在顫抖。

銀童子啜泣道:“你那徒弟說的話,其實沒錯,我是動了凡心,我是因為羞愧難當,才想自儘的。我應該和我的母親一樣,為了保住名聲,乾乾淨淨的離開這個世界。”

唐僧內心大慟,原來靜塵竟對自己真的存了這樣的心思,他應該訓斥她,讓她清醒。

但不知為何話到嘴邊,說得卻是:“你沒有錯,不要做傻事!”

銀童子激動的道:“我就知道我沒有錯,長老您是不是也對我……”他站起來,去抱唐僧的胳膊。

唐僧見狀,忙將胳膊一甩,“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隻是覺得你此生托送人身,已經是福分,要珍惜機會,潛心修行。”

銀童子撲倒在了地上。

唐僧本能的要去扶,手才抬起來,又忙縮了回去,沉聲道:“我們都是出家人,豈能這般,你不要糾纏了。”

他就見靜塵楚楚可憐的爬起來,滿麵淚痕,“……的確是我錯了,我動了凡心,不浪費托送人身的修行機會,您眼中的我在受‘求不得’之苦的折磨,可悲極了。”

唐僧心亂如麻,來回踱步,他可以一走了之,但他害怕他走之後,靜塵又要自我了斷。

“你不要再說這樣的蠢話了。我注定要西去取經,就算我不西去,也注定要做和尚,侍奉我佛。”

銀童子覺得是時候按照施錚寫好的文本,說出最能撼動唐僧的話了。

他哽咽了一下,啜泣道:“長老,您對我就不曾有過一刹那的心動和遲疑嗎?腦海裡就沒想過‘世間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唐僧如遭雷擊一般的抖了抖,後退了一步,大口呼吸了幾下,麵龐漲紅,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怎麼能說出這般大逆不道的話?”

銀童子也不知道施錚怎麼想出這句“不負如來不負卿”的,實在太夠勁兒了,看把唐僧震撼的。

銀童子眼神麻木的怔怔的看著唐僧,淚珠成串的掉下,忽然慘然一笑,“我懂了,從今以後,我再不動凡心。還請長老將你我之間的這次對話永遠忘記。我明天會照常聽您講經的。”

唐僧心裡發悶,語無倫次,“你想通了,那就好。我、我要走了,去、去給其他人講經了。你照顧好自己。”朝前大步走,在門檻絆了一下,才走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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豬八戒發現師父從寂青寺回來後,什麼後都沒乾,直接打坐入定。

他坐到一旁,在心裡嘟囔,師父怎麼了,之前一個月都不見他怎麼打坐,今天卻積極起來了。

乾嘛這麼積極做和尚啊,真是的,合該做了十輩子元陽不泄的童男子。

這時,他聽到門口有動靜,抬頭一看,就見猴子推門走了進來。

手裡還拿著齋飯,“師父,您還沒吃飯吧?俺老孫給您弄個一碗。”

這個時間正好是唐僧剛從寂青庵的時候,肯定沒來及吃飯。

豬八戒先道:“猴哥,師父還沒消氣呢,你再出去轉轉,去吧。”不過,卻把素齋接過來了。

打坐的唐僧睜開了眼睛,繃著臉不說話,顯然不歡迎孫悟空。

昨天沒教訓夠猴子,就被他的結拜兄弟打斷了,這猴子根本沒反省,怎麼能像什麼事兒都沒發生一樣回來。

唐僧冷聲道:“你這猴頭,你不是走了麼,怎麼又回來了?”

孫悟空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他滿懷期待,不計較昨天的事情回來,結果師父竟然是這樣的態度。

孫悟空道:“師父不想見我嗎?不想見我,我便走。”

唐僧沒攔著。

沙悟淨追出了一步,“大師兄,有話好說,怎麼又要走?”

師父和二師兄都不會攔著,隻能他來扮演這個角色,大師兄真走了,打妖怪的話,他可不想上。

孫悟空嗬嗬冷笑,“我今日回來,是給師父一個機會,師父卻不珍惜,那便算了。”

“給我機會?你這猴頭,做錯事,全無悔意!”唐僧突然起身罵道:“你昨天口出惡言,讓那女尼尋了短見,幸虧彆人發現得早,才沒將釀成大禍。以前隻知道你用你那破棒子打殺人命,卻不知道你也能用惡言逼死人!”

孫悟空道:“是被俺老孫說中心事,她羞得沒臉見人了罷,身為出家人,六根不淨。”

唐僧突然覺得這句話像對他的,臉上火辣辣的,心裡竄起一股怒火,“因為你,差點壞了人命,你卻一點沒悔意。你潑猴子烈性難馴,你去西天又取得什麼經?濫殺無辜,口造惡業,整日連累我!你趕緊走,我沒你這樣的徒弟!”

孫悟空道:“連累你?就怕沒了俺老孫,你到不了西天。”

“我連你的這樣劣徒也度化不了,才是真的沒必要取經文!我看你就是回來領緊箍咒的!”

孫悟空冷笑,“師父,你又要念那緊箍咒?”

“你不要叫我師父,我不是你師父!”唐僧口中念咒,完成昨天的未竟之事。

孫悟空頭上沒了緊箍,並不疼痛,隻是配合著唐僧的念咒,捂著腦袋裝作痛苦的倒在地上。

頭上不疼,心裡卻寒。

他一片真心護他西天取經,不曾有半點怨言。

師父怎能如此對自己?忘恩負義。

他今日回來,隻想冰釋前嫌,沒了緊箍,輕鬆西去取經,沒想到師父如此冷心冷肺,竟然舍得再念一遍緊箍咒折磨他。

看著孫悟空滿地打滾,唐僧還是將緊箍咒反反複複念幾遍,沒有住口的意思。

孫悟空突然大叫一聲,原地蹦起來,拿出金箍棒,朝唐僧儘露凶相,嚇得唐僧跌坐在地,渾身發抖,也忘了念咒,“你、你……”

豬八戒和沙僧見了,也嚇到了,“大師兄,不能亂來!”

孫悟空將牙關咬了再咬,到底沒將棒子落下,飛身撞破了房間的窗戶,身影消失在了天際。

唐僧不知道這緊箍咒可以控製的範圍有多遠,不過孫悟空逃走了,自己也念夠了,才不念了。

沙僧來到窗邊,擔心的道:“大師兄,這次走了,什麼時候才會回來?我要遇到妖怪,我和二師兄,護不住您。”

唐僧吃定孫悟空不敢不回來,淡定的道:“為師被哪個妖怪燉了嚼了,是為師的命,與那猴頭有何關係?而且你們剛才也看到,他剛才竟然想舉棒打為師,如此大逆不道的徒弟,為師趕他走有錯嗎?”

豬八戒也有恃無恐,“他能去哪兒,還不是回他那猴子山了。待膩了,就回來了。”

反正若是遇到妖怪了,去請那猴子,說兩句好話,他就回來了。

他倒是很樂意享受沒猴子在的清靜生活,該吃吃該睡睡,不知多美。

沙僧沒多說什麼,回到自己的位置坐好。

猴子就是太賣力太認真了,何必呢。

有些事,師父願怎麼著就怎麼著唄。

跟他對著乾,給你念緊箍咒,受儘折磨,也是到西天;

哄著他,一路維持麵上和善,也是到西天。

不過,他覺得這次大師兄有點不一樣,好像是真傷著了。

難道又得他去請?唉,彆了吧,花果山那些猴子會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