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 47 章(2 / 2)

行出了幾步,猛一回頭,就見靜塵站在廊下看他,表情泫然欲泣,目光接觸的瞬間,她斷然轉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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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的三十九位監督神仙們,看到這一幕,都明白了。

“還以為這車遲國太平安穩,沒想到卻有這樣一難。”

“放心吧,唐長老會守住的,他一心向佛,不日定會繼續西行。”

“可他不就是因為如來講法時,他用心不專,才被貶下來的麼。”

“……”

短暫的沉默後,才有聲音道:“這樣的紅塵劫,隻能靠他自己度過,彆人也幫不上忙。”

所以說,妖怪並不是最可怕的,大不了上天庭求人,滿天神佛總不能治不了一個妖怪,哪怕那個妖怪有後台。

但遇到長老自己心緒亂了,卻是難辦,隻能靠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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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日陰陽怪氣,尖酸刻薄的大徒弟不在,兩個還算可心的徒弟陪著他。

唐僧覺得他還算走運,否則心緒正亂的當口,再被那猴子羞辱,他怕是要嘔血。

唐僧也察覺到了自己的不應該,回到驛館,有的時候半夜睡不著,還要將《心經》念上幾念。

那靜塵的確不幸,但她已經迷途知返,不該再提她擔心。

他決定從明天起,再遇到靜塵的時候,放下所有的愧疚和不必要的雜念,隻為她解經。

翌日,他到了寂青庵門口,正欲仰頭挺胸,心靜如水的走進去。

就聽裡麵傳來吵嚷聲,還有女子們的尖叫聲。

唐僧下意識的道:“悟空,你去看一下。”說完,才意識到那猴子不在身邊,以前有風吹草動,第一時間差遣已經成了習慣。

他隻得邁步自己進去,就見五六個男人手裡拿著金屬鑄成的燭台,肩上扛著庵裡的米麵,正往外走。

一看就知在搶劫庵裡的物資。

女尼們攔著他們,卻被他們一把推倒,“滾遠點!”

“你們不怕報應嗎?”

“你們的佛割肉飼鷹,如今老子也餓,取你們一點米麵怎麼了?”一個男子笑道。

“這些東西是我們半個月的口糧,好不容才募捐到的,你不能拿走。”

靜塵衝了出來,去搶男子肩上的麵口袋,才一抬手,就被男子狠狠甩了一巴掌,打得翻到在地。

唐僧腦袋一熱,衝了上去,“你們不要打人!”

然後他就被打了。

臉上挨了一拳,直接半昏死一般的躺倒在地,不能動彈。

這時,馬夫跑了進來,怒斥道:“這個是大唐來的長老,國王也要禮讓三分,你們傷了他,闖了大禍!”

這幾個男人一聽,忙放下燭台和米麵,道:“我們哪裡知道他是大唐來的外來和尚。”落荒而逃了。

尼姑們都沒什麼事,靜塵表麵下的銀童子,更是仙體,就是被凡人捅刀也上不了分毫,何況還是也個演的巴掌。

倒是唐僧自己,臉上挨了一拳,掙紮在地不能動彈,被扶到禪房內,好半天,才能勉強坐起來。

“長老,您不要動。”銀童子拿來濕毛巾,給唐僧擦嘴角的血跡,“還疼嗎?”

唐僧看著她,一顆心又開始七上八下,想奪下毛巾,“我自己來吧。”卻發現搶不下來。

就見對方做了個安靜的手勢,“彆動,我來吧。”仔細的給他擦拭傷口。

之後又給他打破的嘴角上藥,雖然隻剩一隻眼睛,但那眼神中依然是說不儘的柔情。

“我那幾個徒弟,不該出現的時候亂跳,該出現的時候卻不出現。”

“那天罵我的那個嗎?”

唐僧脫口而出:“我還沒告訴你,他已經被我趕走了。”

“何必呢,他也沒說錯……我是說那個時候沒錯。”銀童子心想,活該啊孫猴子,想必走之前吃了一頓緊箍咒吧。

“他那張嘴刁鑽刻薄!也不知道他五百年前大鬨天宮,用的是那破棒子,還是一張刁嘴!”

“五百年前,大鬨天宮?”

“你有所不知,五百年前……”唐僧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這麼多話,或許他隻是想找人聊天。

將孫悟空的來曆介紹了一遍,繼續道:“我那二徒弟和三徒弟也都有來曆……”又將這兩人的事跡說了,末了道:“今天他們三個中的任意一個在,都不會讓你們被欺負了。”

銀童子微笑的感慨道:“就算他們不在,您也保護了我啊。”

唐僧見這明媚的笑容,內心大動,臉頰莫名發燒,忙低下了頭。

這一幕都被銀童子看在了眼裡,內心暗笑。

“哈哈哈哈哈,你們真應該看看唐僧那張臉,根本不敢看我,滿臉通紅。四大皆空?分明是空話!”銀童子得意的笑:“活該!任由你什麼金蟬子轉世,還不是被我玩弄股掌之間。”

金童子擔心的道:“你悠著點,彆太過火,你不會想要他的元陽吧?”

在傳聞中,金蟬子轉世的唐僧元陽極為厲害,得到的妖怪,就能成為太乙金仙。

而他們這些本身就是神仙的,若是得了,不知道什麼效果。

銀童子撇嘴,“我又不是真正的女體,能陰陽互補。”

金童子忙道:“是啊,把這茬忘了。”又道:“萬一那禿驢主動給你呢?”

施錚倒是不擔心,“能讓唐僧動點心,讓他心裡有點波動已經不容易了。讓他獻元陽,我覺得是不可能的。”

唐僧的元陽比他本身都重要,因為他號稱金蟬子轉世,十世修行,一點元陽未泄。

要是他這一世死了,大不了轉世第十一世,再開個新號取經。

但元陽泄了,犯了戒,這十世都成了笑話,也就彆想第十一世了。

沒了肉身,他唐僧重新投胎,二十年後又是一個光頭。

沒了元陽,則徹底沒戲,可以直接宣告退服了。

所以他就是被妖怪吃了,也不會失去元陽。

除非他愛一個女人愛到可以形神俱滅,考慮到唐僧的性格,這種情況是絕對不會發生的。

畢竟心存好感,和跟要為對方毀儘修為,差著幾個大唐到靈山的距離。

施錚分析完了,忽然意識到一件事,瞅銀童子,“你的仙體是男身吧?”

“這不廢話麼,怎麼了?”

施錚回憶起銀童子做銀角的時候,還曾“垂涎”他的美色來著,感覺怪怪的,“這次下界多虧你們跟了下來,若是讓我一個人來,肯定不行。跟男的演戲,絕對做不到自然,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掉。”

銀童子隨口道:“是麼?其實我當初還以為你對袁持譽那小子有意思呢,以為你是同道中人,結果你不是。”

施錚身體一僵,“你怎麼會如此以為?”

金童子勸道:“彆激動!”

“我沒激動啊。”施錚道。

銀童子笑道:“我都說我以為錯了,你就彆計較了。對了,袁持譽被你取了法寶後,人哪裡去了?今天不提他,都忘了這茬了。”

“……”施錚道:“回老家去了,沒聯係。”

銀童子並不在意袁持譽,就隨口一問,注意力重新轉移到唐僧身上,“……對唐僧的折磨就隻有這種程度嗎?總覺得差點勁兒。”

施錚當然有後招,“今天唐僧為了跟你找話題聊天,將三個徒弟的來曆都介紹了一遍,他可曾說過沙僧自稱吃過九個取經人?”

銀童子道:“說了,還說他這徒弟還將他們的頭骨串成一串,掛在脖子上,十分嚇人。後來渡過流沙河,才讓九個頭顱化作陰風走了。他還說他也沒法約束這個徒弟,而且是最不愛說話的,也不知整日想什麼,怪陰沉的。”

“那就太好了,你要是找到機會,誘導他承認自己是金蟬子轉世,然後你可以這樣跟他說……”施錚壓低聲音吩咐道。

銀童子聽了連連點頭,“這個好,就不信他自己不害怕,一旦意誌不堅定,他還取什麼經?”

金童子皺眉,“這屬於……挑撥自己和自己的關係?”

第二天,唐僧結束了授課,故意磨磨蹭蹭的等靜塵問問題,而其他女尼也十分配合的各自離開了。

就聽靜塵迎上來,朱唇輕啟,“……您能幫我的俗家母親做一場法事嗎?”

“當然能。”唐僧主動道:“我在路上就遇到了一個劉伯欽的人,我念《渡亡經》超度了他的父親。”

“不知母親是否在陰司受苦,還請長老超度她,讓她靈魂安息。”

兩人便來到偏殿,銀童子裝模作樣從隱蔽處拿出一個靈牌來擺上,讓唐僧念經超度。

本來陰司歸十殿閻羅管,後來地藏王菩薩去了,也開始管理一攤子事了,所以和尚念經,地府也認了。

銀童子站在唐生身後,冷冷看他念經。

等他念完了,才抹淚上前,雙手合十,含淚道:“母親可以安息了。”

唐僧心疼的看她,勸道:“不要哭了。”

想當初他聽到母親自儘的消息,也是這樣為她超度的。

當初的心境還曆曆在目,如今看到靜塵,仿佛看到了自己。

銀童子求道:“您今日能留下來陪我說一會話嗎?聊你們那幾個徒弟,聊您的路上見聞,或者聊您自己都行。”

唐僧這一路上本就缺少和人類交流,對此正有需求,何況是他現在對靜塵的情感很複雜,負罪感和好感交織,便連忙道:“可以。”

聊了一會,銀童子發問,“您的徒弟一個個神通廣大,您想必也不是凡夫俗子,您定有來曆,可以告訴我嗎?我想更了解你一點。”

唐僧其實知道自己並不是普通和尚,也不隻是大唐高僧那麼簡單。

他是如來的二徒弟金蟬子的轉世。

這是他在路上被妖怪抓到的時候聽說的,他們還說他是十世元陽未泄,吃了能長生不老。

如果告訴了靜塵,她一定會害怕,不敢阻擾他的成佛路,說不定從今天開始就不會再見他了。

唉……

但,這明明不是很好麼,他在猶豫什麼?

他看著靜塵良久,在對方好奇的眼神中,到底是一聲歎氣,痛苦的道:“我是如來二弟子金蟬子轉世,如今已是第十世了,注定要西去取經。”

他等待著靜塵的錯愕和害怕,還有離去的腳步聲。

沒想到,卻見靜塵一臉的疑惑,他不禁問道:“你不信?”

“不是……我隻是……擔心……”他就聽靜塵表情略顯害怕的道:“您昨天說,您的三徒弟在流沙河吃了九個取經人,不會是您的前九世吧?”

唐僧搖頭,“不是的,若是的話,菩薩會告訴我的,沙僧也會說的。”

“真的會告訴您嗎?”銀童子道:“告訴您什麼好處?尤其是沙僧,說了之後在您手下受氣嗎?”

唐僧仍舊搖頭,“不是的,取經人很多,那九個也隻是其中一部分罷了。”

“可是世上有這麼巧的事麼,你有前九世,而他那裡正好有個取經人的頭骨能浮在水麵上。”銀童子膝行到唐僧跟前,繼續小聲道:“還有,您真的是金蟬子嗎?”

唐僧吃驚的道:“你什麼意思?”

“我是說,會不會有這樣一種可能性。沙僧吃的那九個取經人就是金蟬子的九個轉世。但這第十世,因為一直失敗,他失去了信心。於是找了您做替身,代替他取經,代他受罪,而他在靈山腳下的某個地方等著,就等著您到了,將您殺死。他則用您唐玄奘的身份,光明正大成佛。”

唐僧聞言,驚恐萬分,一歪身,從蒲團上跌了下來,冷汗岑岑直冒,“這……那……不可能……”

“那您有身為金蟬子時的記憶嗎?”銀童子進一步輕聲追問,“為何您那二徒弟也是輪回轉世,卻記得身為天蓬元帥時的事呢?您身為金蟬子,投的還是人胎,難道比他還差嗎?”

唐僧本就是個軟耳根,被對方如此一分析。

此時隻覺得掉進了冰窟窿裡,滿身的冷汗,心神亂了個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