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錚一番言論,可謂振聾發聵。
玉帝聞言，雖然沒有失態，但臉色也陰沉得可怕,“你怎麼敢如此放肆？！天地之事,豈是你可以妄斷的？”
“靈氣事關萬物神靈,我為什麼不能談論？況且我說得沒有道理嗎？若是天地對目前的狀況滿意，又為何會斷絕靈氣？
你們不是最愛用‘國君失德,天降災禍’那套指責人族的國君嗎？那麼，現在靈氣日漸稀少，我說是因為天庭無德,天地生出的懲罰,又有什麼不對？”
玉帝連後牙槽都咬緊了,怒視施錚。
見玉帝要氣得失態了，忙有仙官站了出來,替玉帝解圍,吸引施錚的攻擊力,“你大談靈氣，你知道靈氣是從哪裡來的嗎？
靈氣就是先天一炁。自虛無中產生,初為混沌狀態,後天氣下降，地氣上升,兩氣相交，而生世間萬物。
其後,天清地爽，創造生命後，剩下的靈氣散布於天地間，為修煉者所用。所以是用一點少一點,天地不產靈氣，根本與天庭無關。”
換句話說，萬物身上也有靈氣，比如人類燒香拜佛，就是某種形式的靈氣供養。
這仙官說完，恨不得為自己鼓掌，說得太好了。
施錚無所謂的一聳肩，“真按照你們說的，天地靈氣隻會越用越少，那你們豈不是也活不了多久了？也挺好，大家迎來無神時代。”
主管刑事的南鬥星君怒斥道：“隻能無妖，怎麼能無神？”
這句話說出了仙官們的心裡話，如果靈氣與來越少，那麼妖怪就不該修煉，他們全部應該自覺去死，把寶貴的靈氣留給神仙們，至於神仙們最後又能活多久，到時候再說。
至少這個階段，不能讓妖怪搶他們的靈氣。
而施錚居然在這節骨眼，給妖怪搞修真普及，這不是讓本就嚴峻的靈氣狀況，雪上加霜麼。
所以妖怪罪該萬死，而施錚最該萬萬死。
可偏偏這家夥和他的情郎，十分難對付，根本輕易殺不死。
想到這裡，有幾個神仙看向了靈寶天尊，都怪他，是他教出了袁持譽這種家夥，否則事情早解決了，又怎麼會變成全體天庭神仙的危機。
施錚發現說了那麼多都白說了，哼笑道：“神仙不事生產，怎麼就不能無神了？”
“人類愚昧，必須有神仙引導教化！”
施錚一怔，隨即大笑不止，然後低頭揩去眼角的淚光，“太好笑了，我以後的人生就靠這個笑話活著了。”
“施錚，你不要太猖狂！”
施錚騰地的站了起來，嚇得指責他的神仙一縮，往後退了幾步，“你彆過來。”
“我怎麼猖狂了？不就是想讓妖族也活得堂堂正正麼，就戳你們的肺管子了。”施錚哼笑道：“我此次上天庭，隻有一個目的，天庭承認妖國的獨立地位，以後不受天庭管轄。天庭要是不同意，我也隻能言儘於此，想對抗的話，咱們就繼續！
不過醜話說在前頭，神仙殺妖，我就誅仙！”
眾神仙的心臟驟然一緊，施錚和袁持譽在蟠桃會的表現，他們都曾目睹。
這會都看向三清，希望他們能出來說句話。
這時，太上老君終於出聲了，“哎呀，有話好好說，不要總是要打要殺的。”
袁持譽見三清之一有動靜了，開口道：“是天庭想滅絕我們的國度在先。我們之後的行動，隻能叫自衛反擊。若是大家都不想好，儘管出手。死掉幾個神仙，說不定能反補下天地靈氣。”
太上老君捋著胡須對靈寶天尊道：“你看你這徒弟，說話怎麼這麼衝呢？”
靈寶天尊裝作歎氣的樣子道：“他本性如此，我有什麼辦法。”
“他是你徒弟？你沒辦法？”
“我已經對他傾囊相授。我真拿他沒辦法。”靈寶天尊道。
眾仙官都是背後一涼，靈寶天尊，你在說笑吧，你把你會的都傳授給袁持譽了？那他豈不是有翻天的大能了？
玉帝覺得靈寶天尊是故意這麼說的，製造出袁持譽銳不可當的假象，順便推掉了製衡袁持譽的責任。
以後不管誰讓靈寶天尊管教他徒弟，他都能光明長大的說，哎呀，老朽沒留後招，老朽做不到啊。
太上老君看向元始天尊，“說句話調停下吧，彆讓天庭和妖國的矛盾再激化了。”
靈寶天尊瞅元始天尊，笑道：“老東西不是睡著了吧？”
元始天尊猛地睜開眼睛，橫斜怒視靈寶天尊。
“沒睡著就好，看你一直不出聲，還以為你打瞌睡了。”靈寶天尊輕描淡寫的笑道。
太上老君道：“依我之見，天庭不如放手，叫妖國自行發展，免得兩敗俱傷。”
那佛門如來進軍南贍部州的計劃，還在進行中，先挫敗他們要緊。
至於妖國的事，先不急。
元始天尊注視施錚，對玉帝道：“你繼續質問他。”
施錚心裡有數了，玉帝敢降下隕石，三清中至少有一位是支持他的，毫無懸念，就是元始天尊。
太上老君不滿玉帝跟佛門眉來眼去，靈寶天尊乾脆看整個天庭不順眼，而玉帝還能坐穩這把交椅，那麼元始天尊至少是支持他的。
玉帝得到了鼓勵，巡視下麵的仙官，對真武大帝遞眼色，你講兩句。
真武大帝作為圍剿過施錚和袁持譽，又親耳聽過他們承認龍陽斷袖行為的神仙。
這來給他的心裡陰影不可謂不大。
於是他道：“……施錚，你真是個能說會道啊。可是，你反複提起天地，打著天地的旗號，但你自己卻男男相配，本身就違背了天地陰陽調和的準則，又有什麼資格大談天地的意願呢？”
“這是我的個人私事。”
“你自稱妖皇，你的私事，也是妖國公事。妖國如果都是陰陽反背之徒，又豈會被天地接納？”
袁持譽想要說話，被施錚攔住，他輕笑道：“按照你們的標準，我們有問題的話，你們所謂的陰陽相諧也不怎麼樣。”
真武大帝一怔，“哦？”
“按照你們的標準，男男相配則陰陽失衡，但你們支持的天庭統治下的人間，是男女相配了，但明顯陽盛陰衰。
男子之興盛數倍與女子，男子之權利數倍於女子，如實表現的話，則太極圖應該九分陽，而一分陰。如此失衡，我沒看出哪裡均勻調和了。反倒是我們妖怪好一點，女妖的法力不在男妖之下，女妖的權利和男妖一樣，一樣修煉、讀書、考取仕途。”
不久之後，還得在一起在數學中遨遊。
眾仙官倒吸一口氣，獅子精膽子真是大，連這話都敢說。
施錚繼續道：“甚至，我有理由懷疑，天庭就是要這種不平衡，才能讓受壓迫的一方痛苦，進而轉向燒香拜神，又讓神仙們撈到一筆香火。如果人族國度模式，是你們理想的國度模式。我得說，我確實不能讓你們滿意。”
元始天尊默默聽著，沒有說話，但呼吸沉重了幾分，唇邊的胡須微微顫動。
靈寶天尊神態自若，嘴角含笑。
真武大帝沒想到對施錚本身的質疑，演變成了對整個天庭治理人間公平性的質疑，意識到自己這個問題問得不好，沉默的退到了一旁。
但施錚還沒說完呢，反正今天就是有什麼說什麼，不必藏著掖著。
“人族從數量來說，可是下界第一大族，可他們一直過得慘兮兮的，平民百姓辛苦勞作一年，也剩不下幾口餘糧。一旦遭遇天災人禍，就是家破人亡。帝王將相已經騎在他們頭頂了，但是沒想到他們帝王將相的脖子上，其實還有神佛要供養。
佛門所謂的取經計劃，根本目的不就是讓南贍部州這些臣民供奉佛門麼。
為此，天庭也不惜配合他們，搞出了一場大型的走過場取經表演。
你們這群神佛，一會放坐騎下界，一會派童子下凡，把人命和妖命玩弄於鼓掌之中，就是為了那點香火和靈氣的利益。
你們這些神佛，也是人族和妖族出身，可以一旦變成了仙族，就毫無憐憫之心，視人族為靈氣供應者，視妖族為靈氣爭奪者。”
玉帝見施錚居然把佛門也牽扯進來了，臉色更是難看，恨不得縫上施錚的嘴巴。
但轉念一想，既然他想說，就讓他說，叫元始天尊好好瞧瞧他是個什麼貨色，這種家夥留著，早晚有一日毀了三界。
玉帝冷聲道：“你既有諸多不滿，不如這三界之主的位置你來當。”
所有仙官的目光都放在施錚身上，看他怎麼回應。
施錚不屑的一哼，“少拿一套坑我。你要是這麼容易就讓賢，又豈會看一個崛起的妖國不順眼，就扔下隕石毀滅整片大陸。你無非是看元始天尊在這裡，矯情給他看罷了。”
元始天尊很能沉得住氣，施錚都這麼說了，還是不為所動。
靈寶天尊側目瞅他，輕聲問，“你真沒睡著嗎？”
元始天尊斜瞪他，靈寶天尊嗬嗬笑了兩聲，看向一旁了。
太上老君還是剛才的觀點，“不如彼此各退一步，天庭承認地上妖國，而施錚呢，你就不要再教妖怪們修煉之法了。”
施錚挑眉，“老君，你這麼說，心不會痛麼？天上有封號的大小神仙加起來就有幾千人，這還不算十萬天兵，十萬天河水軍還有各宮伺候你們，不計其數的仙女、童子。
而我們妖國全加起來滿打滿算，也不過十萬小妖。且汲取的是天地賜予我們的靈氣，而不是帶血的人族供奉，就這樣，也不行嗎？神仙數量如此龐大，卻怪妖族搶了你們的靈氣。如此不公，不如毀滅了乾淨。”
玉帝冷笑道：“你的口氣不小，難不成你們真以為你們有滅世之能？”
不等施錚回答，靈寶天尊突然開口道：“或許真能。”
眾仙官不約而同的怔忪。
此時，元始天尊忽然開口道：“我乏了，明天再繼續討論吧。”說完，就化作一道白光，飛出了靈霄殿。
眾仙官麵麵相覷，元始天尊到場，以為能主持正義，沒想到他根本沒表態。
不過，的確需要從長計議，且看明天如何。
元始天尊走了，靈寶天尊也緩緩起身，一邊步向大殿外，一邊對施錚和袁持譽招手，“來我宮裡休息吧。”
施錚和袁持譽起身跟了上去，在眾仙官複雜的眼神中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