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機是兵團出身的,聽說他來找人,頓時如打開了話匣子,他經常開車往來兩地,聽到過不少類似的故事,比如內地的一些逃避包辦婚姻的青年男女跑到新疆來謀生,也有因家庭出身害怕被□□跑來的年輕人,甚至還有嫌犯為了躲避追捕跑到邊疆來的。
遠夏聽了的感受隻有:“……”“!”
所以鬱知文這種情況,在這裡並不鮮見,比她的更離譜也有。
遠夏陪司機說了一路,車子總算平安抵達了邊陲小縣額敏,再往西,就是哈薩克斯坦了。
額敏說是個縣,麵積趕得上內地好幾個縣合並,但人口也就是個大鎮的人口,縣城的規模實際上跟內地的小鎮差不多。
各色口音的人都有,各種長相的人也都有,是個多民族混居地區。
天色已晚,當天是趕不到喀拉也木勒鄉了,他們便在縣城的招待所住了下來。
這裡比內地要落後許多,住店還需要介紹信,好在遠夏考慮周到,出門的時候用自己廠裡的公章哢哢蓋了好幾份介紹信,反正這邊也沒法查證他這個廠子是私營的還是國營的,隻要有個紅章就行。
兩人在招待所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便起身趕往喀拉也木勒。
喀拉也木勒說是個鄉,事實上,還趕不上內地一個村子繁榮,也就是鄉政府機關那套石頭房子還像點樣。
遠夏和鬱行一過去尋人,先是想知道人口登記中,有沒有叫鬱知文的漢族女人,或者叫任知文的,因為鬱行一的媽媽姓任。
鄉政府的人倒是很熱情,拿出人口普查名單統一逐一查看了一下,說:“沒有!”
遠夏和鬱行一探頭看了一下,問:“同誌,你們鄉總共多少人啊?”
鄉政府工作人員說:“不到四千人。”
遠夏和鬱行一互相對視一眼:“……”
果然地廣人稀,這要找人就真麻煩了。
鬱行一問:“那你們這裡有幾所學校?有多少漢語老師?”
工作人員說:“學校有幾所,都是小學,分得很散,有的學校就幾個孩子,初中要去額敏上。漢語老師也有一些。”
遠夏忍不住拍額頭,剛才從額敏過來,忘記去額敏的中學問問了,他又想到一個事:“同誌,咱們喀拉也木勒鄉有人在額敏當中學老師嗎?”
對方皺起眉頭想了想,搖頭:“沒有。”
遠夏想,姐姐可能前期並不是中學老師,於是他們又跟對方要了那幾所學校的名字,還有那些老師的名字。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學校已經放暑假,老師們都不在學校了,要挨個去老師家找,這就比較麻煩,不過經過篩選,隻剩下了三個目標人物,因為性彆與年齡接近。
隻是這三個人分得很散,小小的喀拉也木勒鄉人口稀少,麵積卻不小,一千多平方公裡,趕得上內地一個小縣的麵積了。
鬱行一看著三個女教師的名字,其中一個是漢族名字,兩個是少數民族名字:“我覺得姐姐不會另外起一個漢名,而是會起個少數民族名字,這個迪娜最符合。”
遠夏好奇地問:“為什麼?”
鬱行一說:“迪娜最像英文名字的翻譯,姐姐是學英語專業的,你忘了?”
“對啊,有道理。她有英文名字嗎?”遠夏問。
鬱行一搖頭:“我不知道,也許有,她沒有告訴我。主要是她上大學那會兒我太小了,她不會跟我說這些。”
遠夏一想也是,鬱知文16歲上大學,到她畢業時,鬱行一也才10歲,姐弟倆想必沒什麼共同話題。
遠夏說:“那我們先去找迪娜老師吧。”
迪娜老師家可不近,離鎮子有三十多公裡,而且還是在山裡。
要找迪娜老師,就得找當地的向導帶路,並且還要找交通工具,步行太費時間,也比較危險。
在工作人員的指點下,他們找到一家養馬的牧民,準備租借馬匹去找人,否則這麼遠的地方又不通車,靠步行那不得累斷腿。
儘管心急如焚,遠夏和鬱行一還是老老實實地花了半天時間學騎馬。
遠夏倒是會,因為以前有個老客戶愛騎馬,經常約他去馬場談生意,一來二去就學會了,這會兒算是輕車熟路。
鬱行一不會騎馬,但勝在他聰敏好學,身體素質也不錯,很快也學會了。
到喀拉也木勒鎮的第二天,他們終於踏上了尋找姐姐的路,為他們帶路的是個哈薩克老牧民,聽得懂漢語,會說一點,勉強能交流。
遠夏問他:“你們這裡有沒有獸醫?專門給牛羊馬匹治病的?”
老向導說:“有的,有的。”
“那有沒有女的,也會給馬和羊看病?”遠夏又問。
老向導想了想:“有的,特力克的妻子,給馬看病,來我家。”
鬱行一激動地說:“那她是漢人嗎?”
老向導搖頭:“不知道,她說我們的話。”
遠夏說:“行一,彆激動,如果迪娜老師不是,我們再去看看這位女獸醫。”
他們一路上走走停停,儘管有馬匹,三十幾公裡還是花了三四個小時才到,因為馬兒不能長時間奔跑,每走一段就要下來休息一會,又是山路,根本就快不了。
終於抵達了他們要找的學校,學校已經人去屋空,裡麵一個人也沒有,從木窗框往裡看,簡陋的黑板上寫了滿滿一板暑假作業。
鬱行一一看,眼眶就濕潤了,激動地說:“是姐姐的字,真的是姐姐!姐姐沒死!”
遠夏摟著他的肩:“真的嗎?真是姐姐?那太好了!看來迪娜老師就是姐姐了,我們得趕緊找到她。”
迪娜老師雖然在這裡教書,但她的家並不在這裡,根據學校周圍的牧民說,她家在那邊的山上,每天也是騎馬過來上課的。
遠夏和鬱行一跟著向導,又趕緊奔赴迪娜老師家裡,翻過兩座山梁,引入眼簾的是一群潔白的羊群正在如茵的草地上吃草,視野的儘頭,是一座白色氈房。
向導大叔一到,便大聲吆喝了起來,很快,就聽見了狗叫聲,不多時,有兩個孩子從氈房裡跑了出來,追在狗後麵大聲喝止。
鬱行一激動得心都快跳出來了,他夾緊了馬腹往上衝,遠夏見狀,急忙跟上:“行一,你慢點,小心摔著!”
就在這時,一個戴著帽子的哈薩克男人出現了,他上了一匹馬,快速朝客人迎了上來。
老向導見到他,跟遠夏和鬱行一說:“特力克、特力克!”
遠夏明白過來,他就是特力克,妻子是獸醫的那個人。
老向導又跟特力克說了一句哈薩克語,遠夏注意到他臉上表情有些驚愕,應該可以說得上是驚慌。
遠夏說:“你好,我們是從內地過來的,是來找迪娜老師的。”
特力克聽見這話,沒有太多的停留,撥轉馬頭,朝氈房跑去,大聲喊:“迪娜,迪娜!……”後麵的話遠夏就聽不懂了。
他說了這話不多久,一個女人出現在了氈房門口,她怔怔地望著遠道而來的客人。
鬱行一的馬已經到了氈房跟前,馬剛停穩,他就慌忙從馬上下來,下得太急,還摔了一跤。
遠夏一急,忙喊:“行一,小心!”
好在地上都是草,鬱行一並沒有摔傷,門口的女人已經將鬱行一扶了起來,她大眼睛裡蓄滿了淚水,嘴唇顫抖,說不出話來。
鬱行一一把抱住了她:“姐,姐姐,是我啊,我是行一。”
鬱知文抱住鬱行一,嚎啕大哭起來。
遠夏從馬上下來,看著地上相擁而哭的姐弟,伸手抹了一把眼淚。太好了,真是謝天謝地!終於為行一彌補了這個遺憾,讓他們姐弟團圓了。
幾個孩子從未見過媽媽哭得這麼傷心,他們見狀也跟著哇哇起來。
特力克的心情複雜莫名,抬手抹起了眼淚。
老向導見狀,雖然不明就裡,也被感染得淌下了眼淚。
作者有話要說:終於團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