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致翻了下,他看了元羲一眼,意有所指道:“你的氣息都亂了。”
元羲聽了抬起頭來,倒不見臉紅害羞之意,隻是望過來的眼神帶了些絲絲縷縷的熱意。隻聽她饒有趣味道:“真是有趣,有人行卷行到我這裡來了。”
顧禕一愣,明白過來元羲方才為什麼會有這樣的眼神。
學子行卷,乃是當下科舉習俗,是朝廷默許的一種博取功名的方式。參加科考的舉人將作品寫成卷軸,自薦給有名望之人,再由此人向主考官舉薦,若卷軸上的內容入得主考官的眼,於仕途大有裨益。
許多舉子監生在行卷之事上花了大工夫,有許多揚
名的詩句文章便是出自於此。
行卷行到昭寧公主這裡,不僅僅是對她影響力的認可,更給了她觸摸權力的機會。
一個公主,再受寵也不牢靠,更何況元羲非常清楚君父對她的寵愛是因為什麼。而到手的權力,由她引薦進入官場的臣子,這些才是切實的東西。
天子哪怕需要她,需要顧家來平衡沈家的勢力,也必不會主動在明麵上授予她切實的權柄。一些無傷大雅的寵遇她可以輕鬆得到,但是權力嘛,要她自己主動爭取。
她一步一步試探著天子的底線,便如她一步步挑戰著天下人的底線一樣。先前的種種,他們都容忍了下來。接下來,她要的會是更加實際的權柄,不知一向寵愛她的君父,能否繼續成全她。
一個驕奢淫逸的公主,一個聲名狼藉的公主,試圖觸摸權力,試圖掌握權柄,說起來也不是那麼不可思議的事。因為行事荒誕不羈,所以反而打破了所有禁錮住她的枷鎖。
她做什麼都是可能的,隻要她有能力做到。哪怕有一天她君臨天下,也不是那麼叫人驚訝的事。
人們會慢慢習慣她的殊遇和僭越,直至她站在最高處。
顧禕又看了眼話本,道:“那這人膽子可實在是大。”
元羲笑了起來,意有所指:“膽子大,才敢寫這樣的故事。”
另一頭,沈玨看著眼前慢慢喝著茶水的裴忌,無比耐心地等著。
裴忌看了他一眼,笑著問道:“你怎麼不問?”
沈玨吹著浮起的茶沫,看了他一眼,好整以暇道:“你來我這兒難道是專門來討茶喝的?憋不住了,自然會主動說。”
裴忌嘻嘻一笑,又喝了一口茶,才道:“公主看了才十幾頁,便大發雷霆。”
沈玨眉頭一剔,捧場道:“哦?”
裴忌看著他道:“然後我便被趕出來了。”
沈玨繼續看著他,卻見裴忌摸了自己的臉一把,衝著沈玨擠眉弄眼道:“公主說她明白了我的心意,你說她是不是看上我了?”
沈大公子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點評道:“皮相還行,腦子不行。”
裴忌衝他齜牙,狠狠道:“你這是在妒忌!”
沈玨好整以暇,輕呷了口茶,反問道:“我妒忌你什麼?妒
忌你能當昭寧公主的小白臉?”
裴忌笑了起來,得意道:“當小白臉也是要有本錢的。多少癡情女子為了個繡花枕頭小白臉搭上自己不說還押上全副身家。有些小白臉明明沒本事卻能靠一張臉吃遍鮮,平步青雲的亦不在少數。你說氣不氣人?說來說去,你就是在妒忌我。”
沈玨點了點頭,似模似樣道:“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哪日你平步青雲了,可不要忘記提攜我。”
這麼穩得住,裴忌反倒先穩不住了,收了玩笑,正經道:“你說她知道寫那話本之人的真正意圖嗎?”
沈玨放下茶盞,笑了笑,道:“這個嘛,就看她的悟性了。不過衝她對你說的那句話,八成是明白的。隻是不知這行卷之人,是向我行卷,還是向昭寧行卷?”
裴忌方才被沈玨的笑容晃花了眼,心中直呼沈玨才是真正該吃小白臉這碗飯的。此時聽了他的話,眼珠子一轉,道:“沒什麼差彆,能推他一把的,都是他命中的貴人。看你們誰能當這個貴人了。”
沈玨愣了愣,又道:“或許不止是我們,若真到洛陽紙貴的地步,必然會驚動禮部的人。到時候也就不需要我們……不對,看來還是在向我們行卷。”
說到最後,他輕聲評價道:“膽子真是大啊。”
裴忌被沈玨給繞暈了,不過也隻片刻,便明白過來了,此事無論如何是繞不開昭寧和沈家的。
禮部便是發現了這麼一位才子,到最後,還是要看昭寧和沈家的態度。
昭寧若不忿有人編排自己,那必然會有所表態,此時若無外力助推,禮部自然不會為了這麼個人得罪得寵的公主,若沈家與昭寧作對,那這位才子便又有了生機。
而沈家要與昭寧作對的理由太多了,隨便哪一個都說得通。
昭寧若欲成人之美,向禮部舉薦此人,鑒於沈家有與昭寧作對的理由,又鑒於此事涉及沈玨名譽,沈家很可能會阻撓此事,那麼這又變成了昭寧與沈家的角力。
如果雙方都欲舉薦,那事情就更有意思了。
沈玨想著幾個可能的局麵,連他自己都期待了起來。
顧禕與沈玨都說此人膽子大,便是大在這種博弈的態度,以及這份挑釁皇室和權臣的勇氣。
稍微拿捏錯了分寸,彆說功名利祿俱化為雲煙,隻怕自身亦會粉身碎骨。
作者有話要說:行卷在第三章有提過。
“妝罷低聲問夫婿,畫眉深淺入時無。”就是一句比較有名的行(溫)卷詩。明麵上寫的是問夫婿畫眉情況,實際上問的是舉薦人自己的前程。,,網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