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第六十四章(1 / 2)

驕主 姑蘇小橋 6843 字 7個月前

天子看著九川的案上卷宗, 越看臉色越難看。

“他說那孩童屍首,是他親手所埋?”

“是。”

“也承認那死去的孩童是因他而死?”

“是。俱都供認不諱。”

“那便這樣吧。”

大理寺卿有些摸不著頭腦,這樣是怎樣?然而抬眼看去, 君王並未有所明示,正想請陛下明示, 一旁的內侍卻衝他微微搖了搖頭。

天子輕輕揮了手, 大理寺卿這回領悟了聖意,當即行了大禮告退。

無相寺的法事已做到了尾聲, 今日已是最後一日了,這些天靠領取布施過日子的窮苦之人得了消息,各都憂心不已。

這是最後一日,明日的口糧還沒著落,這冬天還不知該怎麼過呢?

這賊老天,日日下雪,帝都多權貴, 權貴之家自然沒什麼影響, 但是這於貧苦人家卻是要了命的。朝野議論紛紛的那件大事他們並不關心, 也無心關心,他們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 現在隻想活下去,沒心思關心不相乾的人事。

旁人的命運與他們無關, 因為也很少有人關心他們的命運。

顧幼澄看著糧價一日日上漲,掏出去更多的銀子, 買回來更少的糧食,不由心中肉痛。但她也知,這銀子是必須要花出去的。天要下雪,人要吃飯, 這是沒法子的事。

就現狀而言,能用銀子解決的問題,都不算問題。因為還有很多事,是用銀子解決不了的。比如現在懸而未決的九川先生駕車撞死孩童一案。

這件事聽上去特彆古怪。因為實際上駕車的一般是車夫,大殷律上關於此條的規定真正落到實處的是處罰車夫,很少真正把流刑和笞刑用到坐車的主人家身上。主家大抵隻需賠些錢財,低調一段時日,便沒什麼大事了。因為真正用得起車駕的,大多數非富即貴。說白了這律法乃是掌握話語權的權貴所修撰,條條框框看似嚴明公正,但還是給權貴留下了足夠的騰挪空間。

刑不上大夫,從一開始世上的規則便向士大夫一方傾斜,九川先生隻要把自己的車夫推出去,完全不會是現在的局麵。

但是偏偏此事從始至終都是以他為焦點,從最開始傳言四起之時便是如

此。出了事之後,他還要親力親為親自去埋了那孩童的屍體,這實在說不過去。埋屍掩藏罪行,這個說法看似符合情理,但是真正了解大殷律的人都知道,這對於一個有官身有名望的士族而言,根本犯不著。

明明犯不著,埋屍也不是什麼好的體驗,他卻還是親自做了,這是為什麼呢?

這才是朝中議論紛紛的原因,與坊間百姓看熱鬨不同,朝中諸臣看的卻是門道。

明明知道其中有蹊蹺,大部分人卻沒什麼追查的動力。九川出仕主持恩科,到底還是大大得罪了朝中權貴,這時候不落井下石的已經算是君子了,要想為之奔走,卻是不大可能。且大理寺正調查此案,你一個不管刑案的官員再有所動作,怕是在質疑大理寺的能耐,大家同朝為官,這麼做不合適。

大概隻有沈玨這種權貴中的權貴或者是恩科士子這些個不怕失去之人,才會努力找尋真相,找出他這麼做的動機。

天子對著那些個文書,最終拍板,叫三司進行最後的會審。

這已是今年發生的第二樁需大理寺卿、刑部尚書、禦史中丞三司會審的大案了。上一回動用三司會審的案子,還是秦師中貪瀆案。這才不過半年,又需要三司共同審案了。

同時天子也傳令,叫大皇子和昭寧公主旁聽此案。

無相寺的法事已經做完了,元羲接了旨意,見兩個侍女早已收拾好了一應用物,笑笑道:“回去吧。”

另一邊,蘇彥周找上了曾經的好友方鶴洲,那時候他假借舉子的身份同這些有功名之人相交,後來他成了禦馬遊街的恩科狀元,而這些人卻早已與他不相往來了。

“鶴洲兄,九川先生是你最推崇之人,如今他有難,你豈能無動於衷?”

“不敢,在下怎配與蘇公子稱兄道弟,蘇公子大才,又有手段,前途無量,在下不敢高攀。”

“你今日願見我,想是在乎往日同我的情誼。那時候蘇某是騙了你,但我若不默認下舉子的身份,鶴洲兄根本不會同我說上一句話。這事上我理虧,自無話可說。但今日我也想問一句,當日鶴洲兄欣賞我,願與我結交,是因為我舉子的身份,還是因為我這個人?”

方鶴洲看了看

眼前熟悉又陌生的年輕人,歎了口氣道:“現在還說這些做什麼。”

蘇彥周看著他道:“因為我想要爭取鶴洲兄的諒解,想要與鶴洲兄繼續成為朋友,想要鶴洲兄幫一幫九川先生。”

方鶴洲聽了一愣,道:“時至今日,你已無需再與我刻意結交。而九川先生之事,方某更是人微言輕,無能為力。”

蘇彥周卻道:“因為鶴洲兄是那場詩會上第一個主動與我談論詩詞的學子,我知道你真正欣賞過我的才華,我也喜歡鶴洲兄這個朋友。而九川先生的事,我已查清了大部分真相,蘇某亦知自己人微言輕,故而想寫萬言書上呈禦覽,不知鶴洲兄可願在上麵簽上自己的名字?”

萬言書是臣子寫給君王的奏章,一般情況下,寫萬言書的大多是天子重臣,逾萬字的奏章,說明臣子所言之事非常重要,希望得到天子的重視。而一個剛剛取得功名,還沒正式授官的士子寫萬言書,卻更像是一種嘩眾取寵的手段。

方鶴洲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輕抿了唇道:“你且說說看。”

蘇彥周一五一十,如此這般與他說了起來。

而此時,沈玨亦在與大皇子說同樣的事。

那文書他已寫好,拿給大皇子看。

“表兄何不親自呈給父皇?”大皇子看過,肅了臉問道。他不過是個才十歲的小小少年,偏因為身份貴重,時時被教導著要克己守禮保持皇子威嚴,小小年紀便經常板著個臉,雖長得不錯,但總歸是缺少了一些平易近人的意思,叫人生出距離感來。這方便,昭寧公主做的可比他好多了。元羲這個年紀,已學會了釋放自己的親和之意,更因了那樣的容貌,見人稍露出些笑意,便叫人心生三分好感,她實在是非常懂得利用自身優勢的人。

沈玨收回自己飄遠的神思,道:“陛下既然叫殿下旁聽此案,臣便想著,殿下心中該有些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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