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人是這世上最有嗅覺也最有冒險精神的一夥人,天子顯了霹靂手段,很多人早早便嗅出了其中的危險氣息。
這時候就看各自的門路和手段了。
元羲這邊也有人找上門來,這位殿下多多少少在天子麵前說得上話,庇護一兩個人,想也不在話下。且這樣的時候,也容不得他們挑了。有昭寧公主這樣的大腿可抱,已是祖上積德自己爭氣了。
公主府上又送來了好些人,有善烹飪的,會唱曲的,懂馴馬的,各類名目,不一而足。隻這些個本事不同的人,個個都俊秀非凡,賣相十足。
元羲是有財力養門客三千的,但是這些人大多來曆不明,底細不清,貿然全部放入府中,不但不便,還有危險,她便斟酌著挑了兩個,其他的都婉言謝絕了。
這等非常時刻,她不避嫌反而光明正大收禮,倒是叫人吃驚。
天子先前已說了下不為例,結果女兒轉頭便把君父的話當耳旁風,又收了旁人送上門來的“禮”,雖則是旁的名目,是旁人薦來做事的,但元羲畢竟是女兒家,這多少有損她的清譽。
“元羲,你如今這般,是連朕的話都不聽了嗎?”
違抗聖命可是不小的罪,元羲聽了直皺眉道:“父皇何必為此生氣!不過是些不值一提的小人物,兒臣瞧著有些手藝,便放在府中做事。公主府中的管事權,兒臣總還是有的吧!且人家一片心意,若置之不理,倒是兒臣不夠體恤了。”
說到這裡,元羲拉著天子的手道:“父皇,城中這些巨富其實有心報國,咱們何必要拒他們於千裡之外呢!”
天子見已鋪墊到這份上,便往下道:“你竟還有道理可講!你倒說說,他們想如何報國?”
元羲整了整衣袖道:“這些人興許無才無德,偏偏十分有錢,既是報國,自是拿錢相報。父皇不若給他們一個機會,叫他等為國出些力。”
這本就是天子的初衷,他也不想貿然弄出血案冤案,這些人若能心甘情願奉上錢財,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隻是這等事,不好他自己開口。需得有個中間人,如今元羲這中間人做得倒是不錯。
“既他等出了力,朝廷多少也該
有些表示。便放些小官散爵,叫這些商賈認捐。士農工商,商賈為末等。他等也需要這些名頭妝點,否則出門坐轎都不便。”元羲想了想,又道。
商人地位低下,雖然有錢,卻不能坐轎。卻也是一樁憾事。
天子瞥她一眼,嗬斥道:“賣官鬻爵!你倒是真敢想!”
原先以為她要多辦幾場唱賣會呢,未成想竟然把腦筋動到了這上頭。
元羲皺了皺鼻子,道:“父皇消消氣,兒臣不過這麼一提,父皇覺得不合適不做便是。若授官不便,其實隻放些散爵給他等也行,平日裡無須朝廷給俸祿,不過一個虛名,讓他等稍稍沾些光而已。”
前朝也有捐納之事,隻是賣官鬻爵畢竟難聽,乃是非常之時的非常手段,天子不願沾上,卻又想要人家手上的錢。如今元羲開了口,這事自是算到她頭上。
元羲覺得搞字畫古玩唱賣太浪費時間了,不若搞官位爵位唱賣,還簡單些。
這還是受沈玨啟發,沈玨有一回說她的唱賣會太費心費力了,賣實物不若賣虛名,元羲聽了深以為然。
那壓軸的天子墨寶,虛名大於實物價值,卻叫眾人追捧,已是說明了很多問題。
天子開始認真考慮元羲的建議,嘴上卻道:“你收了人家不少好處,自是幫他等說話。”
元羲心想,我若不收他們的好處,又如何在你麵前開口為他們說話。她需要一個合適的理由摻合進這件事裡。
天子又說了她幾句,元羲嘴上應了,心中卻頗不以為然。她知曉他是心動了的。一國之君既然意動,接下來的事自有人操心。
她回了公主府,安心等著消息。
吃罷晚膳,公主殿下招了琴師過來彈琴。竟十分悠閒自在。
琴聲隔著珠簾飛過來,清清泠泠,聽了叫人忘憂,便是元羲這樣享受慣了的人,也挑不出哪裡不好來。
連聽了兩曲,元羲說了“賞”,便揮手叫人退下了。
她起身轉入內室,沈玨在燈下抬眼望過來,道:“殿下如今是越發能耐了。”
元羲眉頭一剔,反問道:“本宮在自己府上修身養性,聽聽琴曲,如何能耐?”
沈玨看著她,直道:“殿下在自己府上聽琴曲,朝堂上卻因殿下的一兩句
話而吵得不成樣子。如此,不是越發顯出殿下的能耐來嗎?”
元羲不以為意道:“我還以為是什麼,這難道不是你的主意,本宮不過代為傳話而已。”
她倒推得乾淨。
沈玨看著她搖了搖頭道:“殿下,這可不誠實。”
元羲便笑著問道:“怎麼,你是來興師問罪的?”
沈玨道:“不敢。”
她走過去,躺在榻上,腦袋卻枕在沈玨膝上,閉了眼冷哼了一聲道:“君子愛財取之以道,有什麼可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