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羲眨了眨眼,星和月都遠去,隻眼前這人變得清晰真實起來。
是如假包換的男狐狸精。
他說的所謂禮物……元羲一想起這個,便掙開了他的懷抱,站直了身體,冷哼了一聲道:“你查探我身邊的人?”
那送上門來的珍珠衫,不是一件單純的禮物。它更像是一個提醒,提醒她身邊的人有問題,當然也可以說是警告。
甚至元羲覺得,這是對她那句話的回敬。
她自然不是非他不可,但她的選擇其實並不寬泛,可選擇的對象也確實不怎麼樣。旁的不說,便是送上門來的琴師,都是懷有異心,另有所圖。
沈玨聽了元羲這般質問,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道:“珍珠衫背後牽扯著薛家滅門慘案,殿下拿出來,想是有用意。臣猜大約是釣魚用。如今魚已上鉤,臣便想著,這等重要的東西,還是該拿回來,怎麼殿下不喜歡嗎?”
元羲那雙顧盼生情的大眼睛一瞥,看著他道:“你這麼好心?就沒有旁的居心?”
沈玨笑了笑道:“殿下怎把臣想得這麼壞,臣對殿下之心,當真是日月可鑒。”
真是鬼話連篇。
元羲麵上浮出一個笑,伸出手指點著沈玨的心口道:“你有沒有對我起過壞心,你自己心裡最清楚。”
沈玨臉上表情無懈可擊,捉了她的手溫柔道:“我再壞,不會比殿下對我更壞就是了。”
元羲便問:“既然我對你這麼壞,你怎麼還來?”
沈玨埋怨道:“殿下對我這麼壞,我再不來為自己討一討公道,不是虧死?”
元羲聽了他這話,口中不由反問道:“你怎麼有信心不會虧更多?”
沈玨清風朗月一笑,道:“那就要看殿下留不留情了。臣賭性大得很,反正虧都虧少都是虧,想著不若賭大一點,說不定有回本的機會,也省得為了一點點小小的失利而心有不甘念念不忘。殿下你說是不是?”最後那一問,他的語調格外繾綣,隻往人心深處勾纏。
他這一步,退得倒是恰到好處。
上回兩人不歡而散,她說的話可不好聽。然而這人轉頭便送上了珍珠衫,這會兒又說了這些個軟話。這等剛柔並濟的手
段使出來,倒叫元羲一時不好翻臉。
她仔細看著他,捕捉他臉上的每一分表情,嘴上道:“屆時你血本無歸,可不要怨本宮。”
他牽了她的手,拿到唇邊輕輕吻了一記,道:“這種事你情我願,如何怪得著殿下呢。臣的血本便是臣自己。若真到了那一步,也不過是把自己輸給了殿下而已。”
元羲眉頭一剔,似笑非笑,問了個特彆實際的問題:“本宮要你有何用?”
沈玨笑道:“殿下想怎麼用就怎麼用。”
這話裡的意思就太多了。
這個遊戲玩到現在,美色、本事、勇氣、心意全部押上去了,到最後,不過賭一賭人心罷了。
元羲抬起眼眸,仔仔細細打量著他。這樣的美色、這樣的手段、這樣的身家,偏偏願意為她放下身段,真真叫人心動。
他既如此上趕著,她自也沒有拒絕的道理。
公主殿下這麼看著他,抿唇笑道:“好。本宮便收下了。”
她沒有回應他的情意,她隻是允許他與自己繼續保持這樣不見光的關係而已。元羲已是發覺,旁人都不及這人有意思。她倒是要看看,他能做到什麼程度。
“任殿下差遣。”月光下,狐狸精欠了欠身,彬彬有禮道。
公主殿下自是不會手軟,絕對人儘其才物儘其用。
第二日,公主鸞駕及一眾隨行官員便早早自禦街行過,經明德門,離開帝都前往受災比較嚴重的地方去。
元羲這回是輕車簡從,四個貼身侍女也隻帶了四喜和九月出來,雙鶴與七弦留守公主府。
除了元羲是坐車,其他人都是騎馬,不說軍府的人,便是沈玨蘇靜這樣的文官,亦不例外。元羲這個欽差,主要任務是監督各災區州府賑災並核查真實受災情況。物資不必帶,隻出人便是。
一路緊趕慢趕,到了最近的報了災情的州府——雍州府。雍州離帝都相對較近,算是京畿影響範圍內,雍州牧見了元羲並不因她是公主而小覷,行禮接待未有任何怠慢輕視之處。
這昭寧公主新官上任正在興頭上,聽說行事甚為張揚,就怕自己哪裡做得不好被她拿來祭旗立威。
元羲卻在對方提及查驗庫藏賬簿時及時打斷了他的話:“周大人,本宮
與幾位大人車馬勞頓,想先用膳。”
那周大人趕緊行禮告罪:“下官糊塗了,殿下,幾位大人,這邊請。”
這宴席卻也隻是勉強,周大人苦著臉道:“雍州境內有多處郡縣受災,如今糧食肉菜正緊缺,便隻能委屈殿下了。”
元羲笑笑道:“周大人愛民如子,本宮甚是欽佩。”
這位周大人實在是謹慎過了頭。
周大人謙虛了幾句,幾人隨意用了些菜和飯。
元羲平日裡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第一回吃糙米,拉得她嗓子疼,隻她麵上不顯,神色如常用了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