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帝都如往常一般熱鬨。新的榷茶令下來了，茶葉價格有所回落，其他各式物價也都在太府寺的努力下漸漸恢複正常。
據說,這都是太府卿顧大人的功勞,他那外甥女惹出來的爛攤子，終究是要他這個舅舅幫著收拾乾淨。
茶館裡，酒樓中,人們議論紛紛,討論這新出的政令。
“羊毛出在羊身上，買茶引的價格肯定不菲，商賈們又不是做善事的,必得把多出的錢加在茶價上，這茶葉價格，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如往年那般便宜了。”
“誰說不是呢！說來說去,都怪……那位。不說了,來,喝酒喝酒。”
“話也不是那麼說，五年前你劉老三一個月掙幾個錢？如今你一個月掙多少？雖然吧,如今的柴米油鹽都比五年前貴了不少,但你工錢漲的比這物價厲害得多,日子也比五年前好過許多。你說是也不是？”
“這話倒也有那麼幾分道理。”那劉老三想了想，點了點頭道。
“隻要掙的錢漲過物價，日子便是越過越好。你沒聽那新頒布的榷茶令裡說了，朝廷也要弄那榷茶場,弄茶場，自要用人，這給朝廷種茶,朝廷自會發銀錢，可比在家種田強多了。隻可惜，我舍不得我媳婦，她如今身子重，我不放心。不然我也去南邊碰碰運氣。”
“老王你就得瑟吧！嫂子快生了吧！恭喜恭喜！”同桌的人起哄道。
“好說好說，生了都到我家來吃酒。”那人拱手抱拳，嗬嗬笑道。
“我也聽說了，許多手快的商賈早就在南邊租了山地，準備自己種茶，許多茶場也都在招新人，預備大乾一場。這些茶葉若真能遠銷西域，可不是賺大發了。從前隻在邊境私市偷偷摸摸，不敢大弄，如今政令出來了，許多人都躍躍欲試呢！”旁邊有人插了一嘴，嚼著花生米，發表了高見。
“你說的可是真的？”劉老三急急問道。
“可不是，我鐵拐李什麼時候說過假話！我表外甥就在茗秀坊做事，這事兒千真萬確！對了茗秀坊你知道的吧，東市排得上號的茶坊，他說是聽他們掌櫃的說的，內幕消息，可假不了！”鐵拐李拍著胸|脯，信誓旦旦。
“是
說，好些商賈為了拿那茶引都使了各種法子，我看武安侯府進進出出人不少。”老王笑嗬嗬說道。
“沒用！咱們北邊的商賈，不行！人間武安侯老家在荊州，在荊州有好些姻親故舊呢，這茶引保不齊都要留給南邊的商賈！”鐵拐李唾沫橫飛，顯然很有想法。
“商賈四海為家，哪還有什麼南邊北邊，你莫亂說。再說，顧大人真那麼做了，禦史也不是吃素的。”隔壁有人接了一句。
“小老弟，你這就不懂了。官場，黑暗得很！禦史也是看菜下碟，遇上難啃的骨頭，可不頂事。你看那位殿下，禦史對她是不是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蘇彥周這位貨真價實的禦史，還真是被這話一時問住了。
話題一時又轉到武安侯頭上，他在一旁聽著，倒也覺得有趣。
今日來此，不過為送顧禕離開帝都。兩人先前共事過一場，多少也算有些交情，他便依禮來送行。
稍稍坐了會兒，便見不遠處顧家的車馬行了過來。
坐馬車來送行的，是武安侯夫婦和顧家小姐，顧幼澄眼紅紅的，把兄長送到了城門口，顧禕看著她，忍不住歎了口氣道：“幼澄你在家多聽阿娘的話，彆任性知道嗎？”
“知道了，哥哥保重。”顧幼澄甕聲甕氣道。儲氏摟著女兒的肩，又叮囑了兒子幾句，都是些老生常談的話，顧禕牽著馬認真聽著。
待蘇彥周走下酒樓時，那邊顧禕已經被一大群五大三粗身著勁裝的漢子圍住了。
“頭兒保重，等你回來我們在一起去三德樓喝酒！”
“是啊！這回我們提前訂好，再不用靠你的麵子去插隊。說起來去年冬狩輸在你手上，我還是覺得不服，下回我們再比一場！”
這些大多是顧禕原先在軍府時的同僚和手下，如今嘰嘰喳喳圍著顧禕說話，堵了半條大街。但因這些人腰懸橫刀，目露精光，一身蠻橫之氣，倒也無人敢上前喝止。
顧禕便也抱拳道：“多謝大家夥抬愛，山水有相逢，他日再見，自當開懷暢飲。”
他招呼了這群武人，又同人群之後的蘇彥周等人抱了抱拳，道：“今日謝過大家相送，天下無不散之筵席，各位還請留步。便就此彆過，後會
有期！”
說罷便預備翻身上馬，卻隻聽不遠處城門口傳來一陣喧嘩聲，有女子嬌喝聲傳來：“城門口堵成這般模樣？城門郎人呢？”
白日裡進出城門的人本就多，送顧禕的人又霸占了裡邊半條街，可不是叫城門口堵了起來嘛。
顧幼澄原本耷拉著腦袋，聽了這個聲音，卻是一愣。
她猛然抬起頭來，但人頭攢動，那邊的情況實在看不真切。她看向兄長，顧禕的目光亦盯著那個方向，嘴角輕輕抿了抿。
軍府的人很快散開，堵著的人流漸漸通暢起來。鑾鈴聲聲中，四匹黑色駿馬拉著一輛翠幄青稠車自城門口緩緩駛了進來。
趕車之人，不是四喜是哪個？
纖指撥開紗簾，一張芙蓉麵自簾子後頭露了出來，元羲看著站著的眾人，笑道：“總算叫我趕上了。”
據說避到外頭去了的昭寧公主重又現身帝都，在眾目睽睽之下。
四喜扶著元羲下了車，公主殿下直直朝顧禕走來。大約是趕得急了些，她的鬢發微微有些亂，但她卻渾不在意，隻這般翩然走來。
然而越是這般，越顯出女子特有的風情來。她仿若古畫中走出來的仙子神女，突然現於塵世，引得凡俗中人偷偷打量。
“舅舅、舅母。”元羲當先向武安侯夫婦見禮。
夫妻倆欲向她行禮，忙叫她抬手免了禮節。
“阿姐，你怎麼來了？”顧幼澄探出腦袋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