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1 / 2)

驕主 姑蘇小橋 9822 字 3個月前

其實不止朝中,民間也是議論紛紛。

大多數人都為顧小姐感到惋惜,惋惜之情太盛更產生一係列的陰謀論。覺得顧小姐是為人所害,才會有此飛來橫禍。如今到手的鴨子眼看著要飛了,便她自己弄不好也要落下殘疾。說到此處,便要歎一口氣,不得不感歎宮廷鬥爭的殘酷。

也有人覺得天子仁慈,便顧家已上書請罪,天子亦不願悔婚,說不定最終那皇子妃位還是歸那顧小姐。隻是難為了大皇子,恐要娶個跛子了。

然則無論如何,因了顧家小姐這次的意外,大皇子成親之事到底耽擱了。

皇後卻是容不得兒子的好事被耽擱的,更何況這皇子妃原就不合自己心意,便著禕衣戴十二樹花冠親自去紫宸宮請天子收回成命。自被立為中宮以來,大多數時候皇後都給足了皇帝顏麵,然這一回,為了兒子的婚事,卻是擺出這樣犯顏直諫的架勢,顯然已是不在乎自己的名位了。

到了這一步,朝臣們再坐不住。皇後一向賢明,這次已是無過被奪權,叫人同情,若再同天子起了衝突,弄出廢後的風波來,使得朝廷震蕩,自非群臣樂見。如今國母如此,做人臣子又如何能明哲保身,便都紛紛跟進上表,支持皇後所請。

且於普通朝臣而言,陛下根本沒有堅持的理由。有些人更私下裡偷偷揣度,陛下不好收回成命,許是正等著群臣上奏呢。畢竟聖旨的威嚴要維護,大皇子的體麵亦要周全。

如此,在前朝後宮的雙重施壓下,便是天子,亦不能一意孤行。過了幾日,天子另下了一道聖旨,說武安侯之女如何知書達理,皇後如何喜歡,遂收作義女,封為郡主。既成了皇後義女,同大皇子便是姐弟了,這婚事自然告吹。如此,也算勉強把此事遮掩過去,給了天下人一個交代。

“我還是頭一回見到經了中書門下過了明路的聖旨,能不作數的。”便裴忌這般精乖的人物,見了這個結果,也忍不住當著自家老頭子的麵感歎不已。

隻是他這話雖是感歎之詞,聽著卻有些陰陽怪氣之感,他老子忠毅侯瞪了他一眼,方道:“那顧家小姐摔折了腿,時運不濟,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裴忌便忍不住嘀咕:“時運不濟……天下哪就真有這樣湊巧的事?”

忠毅侯笑了一聲,問他:“哦,那依你之見?”

裴忌縮了縮頭,賠了張笑臉,嘴上卻還是刁鑽:“民間修婚姻,尚且不計官品而上閥閱,更何況諸侯之家。”

忠毅侯聽罷眼神一閃,哼了一聲道:“你難道覺得天下就你一個聰明人,其他人都是笨的?”

裴忌摸摸鼻子訕訕道:“爹,你就彆寒磣我了!”

忠毅侯卻擺擺手,沒好氣道:“你慣愛混跡市井,交些酒肉朋友,便自覺消息靈通聰明絕頂,如今竟還套起你爹我的話來。”

裴忌怪叫:“父子之間閒話家常,怎能算是套話,爹您這話未免也太見外了吧。”

“怎麼你裴少交遊廣闊,同公主駙馬都有交情,如今卻是看不清形勢了嗎?”

“爹!”見老頭子把自己的諢號都搬出來了,裴忌再是臉皮厚,也有些兜不住。

“能叫你想到的,旁人不知已在心裡過了多少遍了。顧家這樣的簪纓世家,看不上皇室也不稀奇。重門第之風由來已久,但是顧家麼,你覺得他家挑親家僅僅隻是看門第嗎?”所幸老頭子今日心情似乎不錯,竟舍得花功夫同他掰扯。

“您的意思是……”裴忌眼神一動,心思已轉到了彆處。

然而他的話未說完,已叫他爹搶白了一通:“我能有什麼意思?我什麼意思也沒有。便顧家不在乎門第,同咱們家何乾?莫非,你是看上他家閨女了,這才如此在意門第之事?”

“爹,我這是家事國事天下事,事事關心。大皇子娶妃之事,乃是國事,我身為大殷子民,身為朝廷命官的兒子,我關心一下,有錯嗎?”裴忌忍不住為自己辯白。

忠毅侯便點了點頭,輕飄飄道:“倒也有幾分道理。但我看你如今已這般年紀還形單影隻,你又不長進,文不成武不就,娶世家女實在艱難。如今顧家小姐出了這等事,婚事上必也坎坷一些,我若厚著臉皮為你上門提親,應能成事。”

裴忌一時半會兒聽得有些暈,這都哪跟哪?

他滿頭霧水:“發生了什麼事?您怎麼突然開始亂點鴛鴦譜了呢?”

“臭小子,我這都是為了誰啊!你兩個兄長都本本分分早早成家立業,用不著我多費心。隻你成日裡不思進取遊手好閒,你瞧我頭上白發,一半是為你愁白的。前些日子顧家小姐摔折了腿,是誰十足殷勤地上門送了名貴的藥材?你這混小子向來無利不起早,莫不是對人家有意,何以如此殷勤?今日,咱爺倆不若互相交個底。”

“爹誒……這是兩碼事。結親同日常應酬交際如何一樣?我那是看在昭寧公主麵子上,方才意思意思送了點藥材。”

“當真沒有彆的意思?”忠毅侯狐疑地看著自己的幺子。

裴忌苦笑:“爹你怎麼越老越糊塗,顧家那樣的人家,麻煩事不斷,同他家結親,您還要不要當陛下的好臣子了?”

忠毅侯淡淡笑了笑道:“聽你的意思,對這顧家小姐也不是無意。你且放心,顧家便真有什麼,同出嫁女何乾?”

“哪是我套您的話,是您在套我的話……”裴忌嘀咕了一句,把手上打開的扇子一格一格收攏,也不反駁辯白,隻若有所思看著自己的老父親,語不驚人死不休:“爹您難不成已上了顧家的賊船?”

忠毅侯臉一沉,嗬斥道:“胡說八道什麼!”

裴忌瞪大眼睛好奇反問:“不然您怎麼興起了把我同顧幼澄湊作對的想法?難道您真覺得,顧幼澄斷了腿顧家就能看得上我?”

忠毅侯歎道:“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是你爹,我總不至於害你。”

裴忌眉頭一皺,順著這話道:“所以,顧家也是為子女計深遠?也就是說,我於他們來說是不錯的選擇。爹也說我文不成武不就,娶世家女實在艱難,彆說顧幼澄現在隻是摔折了腿,便真成了殘廢,我也不覺得以他家那個眼睛長在天上的勁兒能看上我。但爹卻對提親之事如此自信,想來想去,我不學無術說不定於顧家反而是優點。且我還是爹的兒子,這便強上彆人許多。顧幼澄曾是天子欽點的皇子妃,如今這樣,嫁給旁人必然會被天家忌。但我們家不一樣,爹得陛下信重,我又不學無術成不了氣候,可不是最最適合娶她之人。”

忠毅侯聽他臉不紅氣不喘嘴上說著自己不學無術麵上卻絲毫沒有羞愧之意,不由氣樂了:“你還挺得意。”

“不是啊爹,我隻是想不明白為什麼這個時候您突然急著要給我找媳婦了呢?您自小對我放養,之前也從沒說過叫我娶世家女,這回怎麼心血來潮想讓我娶顧家千金?還有,顧幼澄突遇事故,顧家難道也這麼急著嫁女兒?您今日同我提及此事,話裡話外又如此自信,難不成是已同人家通了氣了?”

裴忌把滿肚子的問題都問了出來,越說越覺得不對勁,不由眨了眨眼睛,可憐巴巴看著他家老頭子:“爹,說好的互相交底呢?”

“你這媒,是昭寧公主保的。”

“什麼?!”

這一對父子正互相交底,而此時此刻的深宮大內,天下最尊貴的父子亦在閒話家常。

“你母後如今身體如何了?”天子落了一子,隨意問道。

“已好了許多。”大皇子回答完,又覺自己說得太過簡單,便補充了幾句:“父皇若擔心母後,可親自去看望母後,想來母後會十分開心。”

天子哼笑了一聲,淡淡道:“你母後該好好休養,恐怕朕去了,反而會攪了她的清靜。”

“怎麼會,母後正盼著父皇呢。”大皇子本能地為自己的母親辯解。見君父不言,他小心翼翼道:“父皇可是在生母後的氣?”

天子乍一聽到這話,悵然一歎。這種問題,也就隻有他們的兒子才敢問出來了。

大皇子見君父拈著棋子長歎,不由單膝點地跪下道:“叫父皇生歎,是兒子的不是。還請父皇降罪!”

天子伸出手扶起自己的兒子,道:“你且起來……朕歎的,是你母後不信任我。”

“怎麼會?兒臣曾聽說,當年父皇打仗受傷,是母後徹夜不眠的照顧父皇。父皇同母後這麼多年一路走來,母後怎會不信任父皇?”

“至高至遠明月,至親至疏夫妻。你還小,還不懂得這裡頭的複雜。”

“兒臣不小了,父皇都已替兒臣選妃了。”

“哦。那我問你,你可知父皇先時為何替你選那顧氏女做皇子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