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更深信,若有一念可以利國為民,何論官職高下?為何謀不得從己出?”
“臣之堅持,自有自己的理由。”
“因為臣認為,免役之害尤甚於差役。絕非如蘇軾所言,其弊相同。”
“因為即便如蘇軾所言,行免役之法,聚斂於上,導致州府有錢荒之患,其危害也遠比民不得專力於農,吏胥緣以為奸要重!”
“錢荒之患,朝廷尚可調補解決,而吏治敗壞為奸,殘暴以取民,民同樣不得安業,甚至被驅為盜,更勝於猛虎洪濤!”
“行差役之法,有官司提舉專責,有法令繩係,官員不得放肆。”
“不至如雇令豪滑為之,取之時儘錙銖,用之際如泥沙,隻肥了貪官豪強,而事終不成,役終不絕!”
“恰恰相反!”章惇立刻表示這話不對:“差役行於祖宗之世,法久多弊。”
“編戶充役,不習官府,吏虐使之,多致破產,而狹鄉之民或有不得休息者。”
“免役使民以戶高下出錢,而可免執役之苦。”
“但行法者不循上意,於雇役實費之外,取錢過多,民遂以病。”
“臣聞多有附從司馬公者,而子瞻獨以實告,令司馬公不悅。”
“軾又陳於政事堂,公色忿然。”
“子瞻陳言:‘昔韓魏公刺陝西義勇,公為諫官,爭之甚力,韓公不樂,公亦不顧,軾嘗聞公道其詳。豈今日將作相,不許軾儘言邪!’”
“範純仁勸司馬公以實,司馬公持之益堅,純仁歎曰:‘以是使人不得言爾。若欲媚公以為容悅,何如少年合安石以速富貴哉!’”
“今日在殿諸君,若容司馬之議,待他日天下大亂,亦能奉陪吃劍?!”
“胡說!”“章惇你放肆!”
卻是簾內簾外一同發聲。
簾外是呂公著,簾內是高滔滔。
章惇這話,已經涉及人身攻擊,還將皇室至於不仁之地,以致引得高滔滔都變色失態。
在這個時代,差不多可以稱為“大逆不道”了。
殿內頓時雅雀無聲,無人再敢說話,半晌之後,高滔滔冰冷到極點的聲音才從簾子內傳了出來:“章惇你出去。”
章惇的神色充滿了執拗,倔強和深深的失望,扭頭就向殿外走去。
“且慢!”又是兩個急切的聲音同時響起,卻是呂公著和司馬光。
司馬光已經氣得身子都在顫抖,卻堅持奏道:“啟稟太皇太後,章惇就算失儀,也自有大臣申斥,禦史彈劾。”
“國家重臣,豈可以太皇太後一言而斥出之?如此非止章惇有失,太皇太後亦失矣。”
呂公著直接拉住章惇:“子厚倔強,然臣等所爭者,皆是國事。”
“一時激奮爭吵,罷朝之後亦當一笑了之,慶曆諸臣的風範,於今傳為美談。”
“而仁宗容忍群臣之美,臣也乞太皇太後勉力效從。”
韓縝已經上章求去了幾次,現在隻差個手續履行,無事一身輕,但是畢竟與章惇是一派。
章惇如今孤身奮戰,韓縝也覺得有些愧疚,寬解道:“章惇之過乃在情急,然終是憂心國事,臣敢保並無他心。”
“望太皇太後與陛下容忍一時,畢竟役法之議,牽涉天下廣大子民,不可不慎。”
“臣記得在蘇油在寧夏時,不少州府官還是原夏國降臣,不通禮數,咆哮上官,至有拍案者。”
“先帝聞之震怒,命蘇油嚴懲,蘇油封還先帝詔書,說隻要議者於國有益,於民有益,他並不在乎那些人的態度。”
“章惇,快給太皇太後和陛下道歉,給司馬公道歉,之後自請處分吧。”
章惇剛剛也是過於激奮,現在冷靜下來自己背上都是冷汗:“臣衝突諸公,喧囂禦前,罪莫甚焉,請……請陛下與太皇太後治罪。”,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