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麻爪了,愕然道:“小幺叔不會行此,臣雖無狀,亦必不彆有乾請,否則小幺叔也必不容臣。”
“內翰想到哪裡去了。”高滔滔說道:“早就想告訴學士,此是神宗皇帝遺意。我曾見他飲食而停箸看文字,詢問左右,左右人曰:‘此必蘇軾文字也。’”
“已而神宗起而稱之,曰:‘奇才,奇才!’但未及用學士而上仙耳。”
說完自己先哭了起來。
蘇軾對趙頊其實是隱隱有些怨氣的,今日聽太皇太後說趙頊其實一直都很關心自己,也不由得愧感交加,痛哭失聲。
趙煦是最崇拜自家老爹的,高滔滔跟蘇軾一哭,更是跟著哭得稀裡嘩啦。
過了好一陣,高滔滔才收拾心情,命人送來溫水給蘇軾和趙煦擦臉,然後賜茶。
高滔滔問道:“官家近日喜歡軍略,常去軍機處請教幾位宿將,倒是頗有進益,然於詩賦義理,卻有些慢悟,是天性使然嗎?”
這就聊到了趙煦的教育問題,蘇軾同時也任著侍講,這問題算職務範圍,說道:“天下學問,其實方法相通,官家上智聰睿,既然理工軍略都能進益,詩賦義理亦是當然。”
“所謂正心誠意,隻在學與不學,不在此易彼難也。”
“陛下,先帝有《封樁庫詩》雲:五季失圖,獫狁孔熾。藝祖造邦,思有懲艾。爰設內府,基以募士。曾孫保之,敢忘厥誌。”
“又有《元豐庫詩》:每虔夕惕心,妄意遵遺業。顧予不武資,何以成戎捷。”
“此皆詩中上品,以氣象論,正是英武之君,校以文采,亦使群臣瞻望。”
“《堯典》曰,詩言誌,先帝得儘其義矣。”
“戎捷複圖,思軍事也,歌而詠之,激士心也。其中‘曾孫保之,敢忘厥誌’,便是叮嚀陛下,牢記祖宗恢複之誌。”
“臣每觀陛下欲法先帝,那就不但要法先帝之誌向,更要法先帝之剛毅,先帝之憂勞,還有先帝之氣度,先帝之學養。”
“當法先帝為了誌向所作的一切努力,否則就是誌大才疏,得其形不得其實耳。”
“臣在大學堂文學院,正在提舉搞一本《語法》,待成書之後送與陛下禦覽,讀後按圖索驥,就不會再覺得古文艱深了。”
趙煦頓時感覺父親是好榜樣自己要努力趕上他老人家,認真點頭:“學士說得是,我都記住了。”
高滔滔在簾後默默聽著,也是不住點頭,蘇家人搞教育,那真是相當可以的。
程夫子說幾天大道理,怕是也當不了蘇夫子說這幾句。
夜已深了,高滔滔再次叮囑:“內翰直須儘心事官家,以報先帝知遇。”
蘇軾再拜,哽咽道:“臣雖鄙陋,敢不竭誠。”
高滔滔乃命張士良撤下禦前金蓮燭,送蘇軾歸院。
這個典故叫“金蓮華炬”,始於唐代令狐綯,乃極高榮譽,得賜的必須是翰林領袖,長掌製誥的清貴詞臣。
就宋朝來說,蘇軾之前得此殊榮的,不過王欽若、王珪、晁逈、鄭獬四人。
……
蘇軾的文章自是不用說的,四篇製詞,再次霸屏《時報》第三版。
蘇油入相,開封府老少一點感覺都沒有,全都像吃飯喝水一般自然。
反倒是大蘇,一夜醉酒草四敕,禦前金蓮燭送歸,這般文采風流讓他們追捧癲狂,一時都下紙又貴,那一期《時報》再創銷售佳績。
蘇油按照規矩兩辭,於九月庚午日才還京入謝,正式接受任命。
一朝天子一朝臣,對於宰執來說同樣如此,因此每次易相,就是朝中人事大調整之時。
美其名曰舉薦人才,是每一個宰相上任的第一件事。
但是蘇油打破了這個慣例,給高滔滔的第一道上書,便是朝中這一年多來已經更迭過於頻繁,新官到任方事更張便又離任,下一任官員過來疊房架屋,不及施展又要離開,這樣對於朝堂安定大為不利。
故事三省上官員不入流詮考績,一般任期為三年到四年。
因此請求將之固化下來,如今朝堂三省上官員保持不動,視其任期滿三年有缺後他再行舉薦,之前不做更易。
其實蘇油在司馬光入相這段時間便已經安插好了自己的人手,一年多下來也做好了充分的調研準備,所以他上任與其他宰執比如司馬光上任,是截然不同的。
但是無論如何,這道上書讓朝官們懸著的心放鬆下來,同時又成了蘇油不引私黨一心為公的明證。,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