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三十七章彈劾
這道策試題很有意思,也很有難度,用的是趙煦這個小皇帝的語氣。
意思是說現在想學仁宗皇帝忠厚吧,又害怕百官因此懈怠,不勝任職務,至於竊祿;想學神宗勇於進取吧,有怕監察官不明白真正的用心,對百官過苛。
然而漢文帝也寬宏,卻沒有聽說臣下有怠廢職守的;漢宣帝講求名實相符考核嚴格,也沒有聽說有督察過甚的錯誤發生。
大家來就這件事情,說說自己的看法吧。
朱光庭之所以彈劾這道題,是說學士院不失大體,語帶譏諷,這題底下的本意是說仁宗的忠厚和神宗的精厲都有問題,以至於百官有偷、刻的現象發生,導致現在陛下想學而不敢。
這是“謂仁祖神考不足師法”,要求給命題者治罪,“以戒人臣之不忠者”。
高滔滔一開始不以為意,詔“特放罪”。
放罪是宋代的一個司法名詞,就是“原諒不追究”的意思。
蘇軾表示不服,上章自辯。高滔滔也反應了過來,放罪就是有罪不追,意思到底還是有罪,趕緊召回指揮。
呂公著看過試題,覺得這題明明是說:我想學仁宗擔心學不好,想學神宗害怕學不來,意思是仁宗如漢文,神宗如漢宣,都做得很好,現在問參考的人,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做得跟他們一樣。
這樣理解,根本沒什麼毛病啊?
但是台諫不依,禦史中丞傅堯俞,侍禦史王岩叟繼續上章緊跟:“以文帝有弊,則仁宗不為無弊,以宣帝有失,則神宗不為無失。雖不明言,其意在此。”要求嚴懲蘇軾。
程頤是司馬光呂公著的門人,二程裡邊,程顥蘇油是比較看重的,程頤就是個迂腐之人。
他的那一套學術,其根基在嚴密實證的理學跟前,根本就無法自圓其說,所謂的從心,純粹是自己騙自己的虛偽,與後世陽明心學差了不是一點半點。
而自入朝以來,他的那套政務手法,更是根本就行不通。
比如以折柳教訓趙煦,引得趙煦反感,司馬光歎氣。
比如大家準備冬至賀坤成節,程頤建言:“神宗喪未除,節序變遷,時思方切,恐失居喪之禮,無以風化天下。”要求將“賀”字改成“慰”字,高滔滔都懶得理他。
比如讓他定製太學條例,程頤認為“學校禮義相先之地”,認為“月使之爭,殊非教養之道”,要求取消月考。
奏請改“試”為“課”,學生沒學好,則學官“召而教之,更不考定高下”。
卻沒有想過不考怎麼知道學生有沒有學好呢?
其餘還有設立尊賢堂,“延天下道德之士”。
卻不知道道德的標準是什麼。
又比如“省繁文以專委任”,丟掉製度,讓“有道德”的專員說了算。
又比如“厲繩檢以厚風教”,就是注重儀容,認真打考勤。
總之就是要求老師隻管教,學生全部到校,卻不用管考試成績和學習效果,就跟教趙煦一樣。
一共搞了數十條,幾乎全部被禮部駁回。程頤還兀自申辯,“然朝廷訖不行”。
最後禦史中丞劉摯都看不下去了,上奏彈劾:“太學條例,獨可案據舊條,考其乖戾太甚者刪去之。”
批評程頤“高闊以慕古,新奇以變常,非徒無補而又有害”。
請求罷掉修學製所,讓程頤一邊涼快去,讓“學官正、錄以上修定見行條製”即可。
大蘇是個嘴欠的家夥,蘇油已經主動挑大梁搞定司馬光的喪事,就是怕他譏刺程頤導致分裂,結果蘇油是真不知道,程頤搞學製也能讓大蘇冷嘲熱諷,逐條批駁。
雖然的確值得批判,但是你應該像劉摯那樣堂堂正正地指出來,然後上奏由中書決定啊,在一邊冷嘲熱諷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