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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六百八十五章禮物
大名府,王晦讀到《時報》上蘇軾所作的誥文,驚歎的同時卻也歎息良久:“子瞻終不得作相也。”
王彥弼倒是更加了解蘇家人:“其實就算司徒,也從來把作相當做什麼了不得的事體。”
王晦啞然苦笑:“卻也是,當年從邸報上得見司徒與王相公同船入京,老夫還以為,我朝會出一名三十不到的宰相呢。”
王彥弼訝然:“怎麼可能?那豈不得震駭中外?”
王晦說道:“當時我也是駭然。但是細推下來,卻也的確無可更易。”
“輔之你想,若司徒承王相公衣缽,熙寧七年鄭俠案後,以參知政事執掌朝政,有困難嗎?”
“若司徒如呂惠卿那般險狹,以其與先帝的融洽知遇,有沒有可能在熙寧四年,便可取王相公而代之?”
“熙寧四年,司徒才二十四歲,七年也不過二十七。”
王彥弼回想當年的政局,不能不說,王晦的推斷大有實現的可能。
王晦感慨道:“不過司徒選擇了另一條路,對他自己來說,恐怕是最難的一條,而對大宋,卻幾乎是最好的一條。”
“多少人能在唾手可得的富貴之前止步?能為心中的正道堅持?能在有一萬個理由為自己的開脫的情況下,拒絕誘惑,固守本心?司徒做到了,實在令人佩服。”
王彥弼有些不解:“一萬個理由為自己開脫?”
“我的意思,是站在道義之上。”王晦搖頭感慨:“司徒他可以附從王相公,從而輕攝高位,也同樣可以做到王相公去後,去除惡法,扶正朝綱。”
“隻需要數年之後天下大治,誰還能說他改弦易轍的不是,誰能說他做得問心有愧?”
王彥弼困惑了:“那司徒為何沒有這樣做呢?”
王晦拍了拍桌上蘇軾的文章:“這個,君子有所為,有所不為。白樂天有雲‘寧為直折劍,不作曲全鉤’是也。”
“他要讓自己的施政理念、學術理念,道德理念,堂堂正正地一步步成為規範。”
“不但結果要正確,比結果還重要的,是過程更要正確。”
“隻有這樣,才不會給後繼者們做下投機取巧,走旁門左道的壞榜樣,也不讓任何人有機會用花哨巧妙的借口,玷汙他的理念。”
“所計者,垂範百世,非止一時也。”
“這也是龍老理念的核心——‘世無周公,則亦無莽’。”
“如果製度讓周公的產生成為了可能,周公就應當去堵住這些漏洞,而不是讓自己成為周公。”
“因為如果那樣做了,就會給後世留下讓王莽成為王莽的漏洞,就是製度的失敗。”
應該說,王晦甚至比文彥博這個學生,更加深刻地理解到了龍昌期的思想核心,如果龍昌期複生,必然會引王晦為平生知己。
畢竟文彥博長期位高權重,他也是大宋不規範製度的受益人,沒有去深刻體會龍昌期這句話的深意。
“所以司徒他寧願等。”王晦說完,又意味深長地指了指王彥弼:“他在等你們,後來的同道者。”
響鼓不用重錘,見王彥弼明白了,王晦便將話題丟開:“司徒常說的那句話是什麼?天下事,終得天下人為之。”
說完拿起邸報念道:“吏部今年考績新法:諸路考察縣令課績等第者,本條未有限定人數。
今以一路所管縣多寡為則,委知州、通判考察。
課績以德義有聞、清慎明著、公平可稱、恪勤匪懈為四善;
以獄訟無冤、催科不擾、稅賦彆無失陷、宣敕條貫、案帳簿書齊整、差役均平為治事之最;
農桑墾殖、野無曠土,水利興修、工坊得便、商路通達,民賴其用為勸課之最;
屏除奸盜、人獲安處,賑恤窮困、脫除五等,學校齊備為撫養之最。
仍通取善最,分為三等,十二事中,九事為上,七事為中,餘為下。”
“從新考績法來看,相比以往,多了幾個變化。”
“簿書齊整,此其一,朝廷開始重視賬檔、記錄,凡事有案簿可查,能夠分明責任;”
“催科不擾,差役均平,此其二,前者需民有餘剩,後者需官給公平;”
“勸課當中,多了工、商兩項;”
“撫養當中,除了賑濟,還多了‘去貧’、學校兩項;”
“先是議兩製差除,宰執異同不決。呂大防顧梁燾,問誰可,燾曰:‘公久居朝廷,收養人材固多,惟不以愛憎牽於偏聽,而以朝廷得人為己任,此所望於公也。’
大防曰:‘苦乏材耳。’
燾曰:‘天下何嘗乏材,但賢者不肯自向前求進,須朝廷識拔,則有以來之。立賢無方,不患無人也。’
大防曰:‘須在識彆分明。’
燾曰:‘公生明,則識彆自然明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