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琦在旁邊看了,補充道:“必潁王也,還煩請聖躬更親書之。”
帝又批於後:“潁——王——頊。”
最後三字,似乎耗儘了趙曙所有氣力,手一鬆,朱筆跌落到地上,將渭州新貢的緙氈花毯沾染上一團墨跡。
韓琦和文彥博都鬆了口氣,韓琦繼續拱手:“陛下,那,就即乞今晚,宣學士降麻?”
這次趙曙停頓得更久,終於還是再次點頭,可是眼淚便隨之出來了。
韓琦出門,召來內侍高居簡,將趙曙寫下的紙條給他看,讓他宣當日負責草製的翰林學士進來。
不一會兒,張方平匆匆趕到,見到室內氣氛沉重,隻有韓琦,文彥博和趙曙,當即明白是什麼事情。
韓琦微微點頭:“陛下已同意立穎王為太子,還煩請學士草製。”
張方平拱手:“我還需確認陛下的意思。陛下?”
趙曙臉上眼淚縱橫,但是還是微微點了一下頭。
張方平一個字不再多說,躬身道:“臣領旨。這就告退草製。”
三人從殿中出來,卻聽見身後朱門內,傳來“嗚……嗚……”的壓抑痛哭之聲。
文彥博歎了口氣:“見到剛剛陛下的神色了嗎?人生至此,雖父子亦不能無動也。”
韓琦也歎氣:“國事當如此,可奈何?”
十二月,癸卯,大赦,賜文武官子為父後者勳一轉。
乙巳,韓琦宣布皇詔,以來年正月十九日冊皇太子,翰林學士承旨張方平為禮儀使,翰林學士王珪撰冊文,錢明逸書冊,知製誥宋敏求書寶。
蘇油在年底再回了一趟眉山,看望守孝中的蘇軾和蘇轍。
宋代讀書人尚薄葬,墓室就是土坑,磚砌。陪葬也不豐,就是生平衣物,明器用紙焚燒。
曆史上蘇洵入葬是在明年十月,蘇軾兄弟回到眉山時兩手空空,又花了一年的時間整頓家也,籌措經費,讓父母可以入土為安。
如今的蘇家當然用不著,蘇油已經將一切安排妥當,可龍裡也不是曆史那般窮苦光景。
……
可龍裡後有座柳溪山,山上有一眼老翁井,這是蘇洵早年就自行勘測好的墳塋所在地。
地方清幽,後有青山,前有溪水,老翁井就在蘇家墳塋五十步外。
井邊搭建了一所茅屋,兄弟倆穿著孝服,在此為父母守孝。
不遠處,還有一墓,那是蘇軾的妻子王弗之墓。
兄弟倆如今已經沒有了什麼風儀,蘇軾見到蘇油過來,咧著嘴就想哭:“明潤……”
蘇轍還能強守禮儀:“小幺叔,我兄弟不在眉山時,多謝操持。”
蘇油也歎了口氣:“一家人,說這些就過了,嫂子待我如子,不,對我比對你們都要好,我隻恨不能如你們這般,守哀三年,聊表寸心。”
“至於那些身外之物,與兄嫂待我的恩情相比,豈值一提?”
轉頭看著蘇洵墓前的墓誌銘,歐陽修的手筆。
“……眉山在西南數千裡外,一日父子隱然名動京師,而蘇氏文章遂擅天下。
君之文博辯宏偉,讀者悚然想見其人。既見而溫溫似不能言。
及即之,間而出其所有,愈叩而愈無窮。
與居愈久,而愈可愛。
嗚呼!可謂純明篤實之君子也。
……君生於遠方而學又晚成,常歎曰:‘知我者,唯吾父與歐陽公也。’然則非餘誰宜銘?”
戛然而止,卻韻味悠長,不愧大家巨擘。,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