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府財政支出過多,冗兵、冗官、冗費等是造成國家財政緊張的直接原因。
果然就聽司馬光說道:“救災節用,本就應當從貴近之人開始,兩府辭賜,陛下應該同意。”
王安石卻表示反對:“昔常袞辭堂饌,時議以為袞自知不能,當辭位,不當辭祿。而且現在看來,國用不足,並非當今之急務。”
常袞是唐代宰相,堂饌就是政事堂配發的工作餐。當年常袞帶頭不吃工作餐,表示替國家節省費用。時人譏笑他要是自知無能,那就當老老實實推辭宰相職務才是,推辭工作餐算什麼?
司馬光說道:“常袞辭祿雖然不算什麼,但是也比那些持祿固位的人賢明。再說國用不足正是當今急務,安石這話,說的不對。”
王安石說道:“所以不足者,那是因為未得善理財之人。”
司馬光反駁:“善理財之人,不過頭會箕斂,以儘民財。民窮為盜,非國之福。”
王安石說道:“不然,善理財者,不加賦而國用足。”
司馬光冷笑道:“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譬如雨澤,夏澇則秋旱。”
“所謂不加賦而國用足,說白了,不過是設法陰奪民利,其害更甚於加賦。彆以為我不知道這是桑弘羊欺騙漢武帝所說的話,史遷書之,是為了凸顯其不明,後人豈能效仿?”
兩人爭論不休,眼看朝堂上又得吵起來。
蘇油出列:“陛下,臣有言。”
一般派往蜀中的官員回京後,背上都會貼上個“懂經濟”的標簽,何況這娃是蜀中土生土長起來的,四通商號,聽說與之淵源頗深。
九歲就跟著老計司張方平,十歲跟著趙抃一路探索“蜀中模式”,入仕以來,政績中軍事民生占了三分之一,經濟怕是占了三分之二,要說如今朝堂之上誰對於經濟之道最有發言權,怕是非蘇油莫屬。
趙頊於是點頭:“對了,蘇油舉措胄案匠作,官民稱便,那你說說,兩位學士之言,到底誰有道理?”
蘇油拱手道:“陛下,漢唐之時,民力丁口,主要在務農,量丁授田,國家計畝按丁,增一丁則多一丁稅,增一畝則得一田賦,國用所賴,大抵如是。故而司馬公說桑弘羊之言,乃欺騙漢武帝,這話大體是沒有錯的。”
眾人都是暗自點頭。
接下來蘇油話鋒一轉:“然而這已是千年之前的情況,於今是否還是如此呢?”
“胄案清點曆年經濟統計,兩漢之時,工商於國家歲入的比例,不過二三;有唐一代最好的年歲,不過三四;而我大宋立國百年至今,將鹽,沽,茶,冶,市易,計司和皇室管轄的左右庫,內藏,封樁,以及地方公使納入歲入合計,工商之入,已占十之六七!”
“故而司馬學士之言,於兩漢是為真理,到今天,卻值得商榷了。”
“為什麼呢?因為農時是固定的,而工商產出,則是不固定的。”
“北方種麥一季,南方種稻兩季,就稻麥而言,地不可增,則農賦不可增。”
“工商則不然,如果將工坊比喻成土地,金融流通比喻為水渠,產品比喻為稻麥,則其產出,完全依賴與生產與銷售效率。”
“就以蜀中產鹽來說,十五年前,蜀鹽開始枯竭,這就好比農業遭遇旱情,然而自深井打出,工藝改良,大船造好之後,如今蜀中,鹽產量比十五年前,所增不下十倍!”
“即便這樣,市場遠沒有飽和,鹽價至今未降,為什麼呢?因為有很大一部分用在了彆處。”
“或者用於庫藏,作為鹽鈔寶鈔的對等質押品;或者作為原料,用於生產其餘物資。不管如何,司馬學士所言天地所生財貨百物,止有此數,不在民則在官之論,適用於千年之前,卻不是如今的現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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