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零二章自劾
奏章一上,知諫院老鄉鄧綰拿到都傻了,這狗日的屁娃是要搶老子的飯碗?!
自己彈劾自己,還這麼來勁?!堪稱雞蛋裡邊挑骨頭的經典之作!
都被你說完了,我還能說啥?!
王安石搖頭感歎:“仁性天生蘇明潤,今日乃知先帝之明。”
趙頊也看了蘇油的奏章,對王安石問道:“王相公,蘇明潤說的‘玉關人老’,是什麼意思?”
王安石說道:“這是當年渭州大捷,蘇明潤進京時,蔡挺作過一首《喜遷鶯》相送,如今這詞在京中也很有名。”
“霜天秋曉,正紫塞故壘,黃雲衰草。
漢馬嘶風,邊鴻叫月,隴上鐵衣寒早。
劍歌騎曲悲壯,儘道君恩須報。
塞垣樂,儘櫜鞬錦領,山西年少。
談笑。刁鬥靜,烽火一把,時送平安耗。
聖主憂邊,威懷遐遠,驕虜尚寬天討。
歲華向晚愁思,誰念玉關人老?
太平也,且歡娛,莫惜金樽頻倒。”
趙頊搖頭:“蔡漕帥這首詞可不適合送行,要是明潤氣量狹小一些,怕不就會認為他在譏刺少年驟進,朝廷久滯功臣。”
王安石說道:“蘇明潤豈是那樣的人,回京後,還替蔡挺傳揚文名呢。”
“陛下,蔡挺熟知西事,但是在陝西的時間也的確太長了,如果陛下同意,應該許其還朝,擔任樞密副使。”
趙頊說道:“那明潤怎麼辦?他不知道遷他做宣徽北院使,就是為了入樞密做準備嗎?”
王安石說道:“就是因為明潤在陝西,蔡挺才能夠得以召回。此子足智足勝,有他在,夏人必不敢妄動。”
趙頊點頭:“也隻能如此了,韓絳上章,說比照明潤在陝西路的做法,同樣在永興軍路提舉軍事。怎麼一成一敗,截然相反?這……是不是有點畫虎不成反類犬了?”
王安石拱手道:“韓絳與蘇明潤,做法相同,效果截然相反,是因為他隻做到了表象,沒有領會到蘇明潤施政的根本。”
趙頊問道:“根本是什麼?”
王安石臉上露出有些羨慕的神色:“陛下,司馬君實在洛陽,寫了六個字送給蘇明潤——公生明,偏生暗。”
“蘇明潤收到後,也寫了六個字——貪生腐,廉生威。”
趙頊琢磨著這十二個字:“司馬學士這六字出自《荀子》,蘇明潤這六字出自何典?”
王安石說道:“無典,不過蘇明潤將十二字鏨刻成碑,鑲嵌在經略使司衙門兩側牆上之後,必成後人之典。”
“韓絳與蘇油,所舉相同,事功不一,原因其實就在‘公偏貪廉’四字區彆。”
趙頊歎息:“知人之難啊,種諤勳臣之後,竟然是一個趙括。王文諒蒙大宋收留方得活命,竟然是西夏密諜!”
王安石說道:“關於種諤,蘇明潤有議:五郎非無將略,隻是朝廷用之太速,方有此敗。趙括如果隨父抗秦,十年之後,未必不能成中流砥柱。”
趙頊不禁失笑:“這話出自彆人之口,或許可信,由他說出來……”
王安石也是微微一笑:“陛下,蘇明潤有今日之能,也是從六歲就由龍昌期調教,九歲起就被收在張安道,趙閱道兩位重臣身邊。”
“十歲開始接觸公事,草製公文,十四歲提舉胄案,十六歲按治州府,如此一步步過來的。”
“他不是進拔過速,隻是發軔太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