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蘇油自己,卻好像不怎麼看重這份尊重,成績是有,更多的是時常犯點小糊塗。
比如堪稱祥瑞至寶的天梯紋劍就當普通東西送進宮啊……
比如本該有大用的蒸汽機被他拿去運送鮮魚啊……
比如使潑耍賴哭著喊著叫天家買他鹹魚臭烏賊啊……
隻要趙頊隨手給他一點小幫助,他就興高采烈回信拜謝皇恩,給他來兩句申斥,他也誠惶誠恐地謝罪,不過筆墨一轉就聊起兩浙路的趣事。
很明顯,蘇油壓根也沒將那些申斥當做一回事兒,還一副“我知道你是好意加上你又是皇帝所以你不得不這樣做我也隻好正兒八經配合你”的樣子,讓趙頊每次看到這樣的信件都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心中卻總會升起一絲溫暖。
細論起來,這屬於輕慢君上。
但是蘇油從來不在大事上,從來不在公開場合上如此。
這娃隻在小事上糊裡糊塗,在私信裡囉裡囉嗦。
趙頊偏偏覺得很好,很舒服,很珍惜這份“輕慢”。
人都是群居動物,這是基因決定的,沒有人真正願意成為“孤家寡人”。
四月,己酉,王安石進所撰《詩、書、周禮義》。
這是趙頊心心念念“一道德”的重要文化工程,經義完成後,趙頊對王安石說道:“如今演講經義的人,每個人的說法都不一樣。卿所撰經義,其以頒行,使學者歸一。”
於是將之頒發於所有學官,號曰《三經新義》。
同時,加安石尚書左仆射兼門下侍郎,呂惠卿給事中,王雱龍圖閣直學士。
《三經新義》的頒行,讓無數讀書人感到不忿,邵雍的評價一針見血。
“王氏之患,在好使人同己,理學之利,在喜有人辯異;”
“使人同幾者,人多偽藏以希進;喜人辯異者,人多據實而求真;”
“是故王學雖據明堂而日黜,理學雖起市井而日瞻,無殊怪焉。”
按照慣例,王雱要上表推辭新命,來回幾次才算完。
結果第一道謝表剛上去,呂惠卿便對趙頊說道:“王元澤必不就任。”
趙頊問為何,呂惠卿答道:“陛下剛剛才追奪了王平甫的文字,黜叔而進侄,即便王相公也不敢答應。”
“何況王元澤雖然有文行,但能夠超過蘇軾?《時報》創刊號,王元澤詞作雖在大蘇之上,但天下文士莫不以為是笑話。”
“幼時的聰穎之行,也不能說明問題,於今汴京城中五歲孩童,誰還不知道如何辨彆獐鹿?”
“《三經新義》,雖然傳言有王元澤襄助之力,但是具體是什麼情況,誰也不知道。”
“如今外間已有傳聞,說王相公愛子心切,慈父為兒子捉刀。陛下,為了相公清名,還是準了王元澤的辭表為好。”
趙頊還在猶疑,結果當晚汴京城裡就有人將大宗正被謀反案牽連一事,與此事合成一副對聯傳揚開來——“叔隨侄受過,父替子捉刀。”
次日,王安石以王雱在生病為由,替兒子辭謝了任命。
王雱真的病了,不過不是病在前頭,而是被這事情氣病在了後頭。
同樣,呂惠卿在安排上也出現了小失誤,君臣討論是話趕話說到那裡,呂惠卿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然而趙頊已經不是當年的愣頭青,下來命皇城司一調查,捉刀的傳言,竟然在呂惠卿說法之後。
趙頊認為這就是呂惠卿傳出去的,特意下詔,讓呂惠卿好好配合王安石工作,其實意在敲打他。
但是呂惠卿對趙頊回複:“陛下命臣為參知政事,乃參知陛下的政事,非參知安石的政事。”
這話要在熙寧元年裡說,像蘇油與王安石同船進京,辯論三日依舊堅持己見那樣,那絕對會給呂惠卿加分。
然而如今趙頊對呂惠卿已經有了成見,愈發鄙薄其為人。
於是趙頊親書給他:“安石事即朕事。”
通過這幾件事,趙頊對呂惠卿有了“忌能、好勝、不公”的印象,認為但凡才能超越他的人,呂惠卿便會生嫉妒之心。
趙頊甚至還提醒王安石:“呂惠卿難濟事,非能夠輔助你之人。”
這是明確表示將呂惠卿排除在王安石繼任者名單以外。,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