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洗完澡也沒多大用,因為他們身上隻有?穿著的?那套衣服,洗完了還是?要硬著頭皮把臟衣裳重新穿起來。
原本帶來的?換洗衣服在捆紮傷口的?布料不夠時都給臨時撕了扔鍋裡煮一?煮就能用。還好來的?時候是?夏天,他們帶來的?衣裳也都是?薄料子,撕開了搓揉燉煮一?回還是?比較軟的?。
若是?翻山的?時候沒遇到人家,他們就用水壺裡的?水泡了糧食,泡個一?晚上第二天混著水倒進嘴裡,假裝自己?是?在吃涼透了的?粥。
這?北風緩緩的?那麼一?吹,還真是?透心涼。
中途他們偶爾也能搭個馬車牛車,一?直到抵達火車站小?站台的?時候,賣票的?人看見他們倒是?一?點奇怪的?神色都沒有?,畢竟這?段時間這?樣一?身乞丐裝扮的?各地?誌願者團隊已?經?看見好幾撥了,祁雲他們不是?最?早的?那一?批,也不會是?最?晚的?那一?批。
工作人員笑著將祁雲他們安頓到等候室,還給大家倒了熱開水,另外已?經?有?人一?開始就直接去報告領導了。
於是?祁雲他們就被接到了招待所好好吃了一?頓稀飯鹹菜配饅頭。
能洗澡了,祁雲他們仗著自己?年輕身體好,直接洗澡的?時候就把衣裳給衝了,勉強洗出個原色,搭在招待所提供的?炭盆邊烤一?晚上也就乾了。
至於內褲就濕漉漉的?往身上套,穿著內褲在房間裡站一?站走一?走也就在熱空氣跟體溫的?雙重作用下?乾了。
龔書記上回睡死過去的?事兒讓祁雲他們不敢讓他這?麼乾,所以龔書記在招待所住的?那一?晚是?光著屁股裹著被單睡的?,架子床下?鋪頭頂那邊,唯一?一?條屁股後麵補了兩塊大紅牡丹花補丁的?灰藍褲衩迎風飄揚了一?
晚上,褲衩下?麵躺著的?龔書記張著嘴呼呼大睡。
第二天終於露出臉皮顏色的?一?群人謝了火車站領導送來的?單薄就外套上了火車,一?群人就像重新活過來了一?樣。
火車上,祁雲在包的?最?底下?翻出了紙筆,在哐次哐次火車特有?的?節奏聲中埋頭接連寫下?了數篇文章。
《雨夜》、《夏雷》、《手》、《紅領巾》,這?是?祁雲第一?次不再?像以前那樣滿篇和風細雨春光明媚溫馨到猶如?幻想的?文章,它們所蘊含的?激烈情感,無?論?是?痛苦絕望希望溫情,都顯得格外真實,也越發讓讀者產生感情上的?共鳴,這?也在後來被賦予了特殊的?名為“覺醒”之意。
在中途津市轉乘火車的?時候祁雲將稿子投出,跟這?封信一?起寄出去的?還有?祁雲寫給懷城杜山凝開芳以及南城祁豐那邊的?書信。
從田山那邊出來,重新看見了尋常的?生活,可祁雲再?也不像以前那樣隻是?拿幾十年後跟現在的?落後做一?場無?關痛癢的?對比,他真切的?感受到了這?個時代人民活著的?感覺。
再?度回想,祁雲甚至有?種曾經?自以為成熟的?自己?實在還是?太天真了,或許是?生活的?順遂以及遠離災難死亡造成的?。
那閒看雲卷雲舒的?“平淡生活”也就顯得那麼的?無?趣,若是?一?個人不能發揮自己?的?能力隻是?單純的?活著,那人生也似乎將會變得蒼白。
自津市南下?的?火車一?路奔馳,祁雲不知道的?是?被他惦記過數回的?大哥祁豐,曾經?距離他很近。
祁豐雖然在南城軍校學習,可田山大地?震,南城就在北省接壤鄰省,因此軍校裡的?祁豐他們可以說是?第一?批趕到田山進行救災任務的?軍人。
後續部隊例如?邊疆地?區迅速抽調過來的?部隊還是?第二天傍晚才抵達的?,可祁豐他們卻是?匆忙上了軍卡車,遇到公路斷裂山體垮塌的?地?方就背上所有?物資連夜急行軍,終於在第二天清晨抵達距離田山市最?近的?地?方進行暫時的?安營紮寨。
而前期的?一?係列情報也是?由
他們這?支第一?時間抽調各組優秀軍人組成的?先遣部隊用電報傳往首都。
祁豐他們一?路上不僅要完全靠個人體力運送儘可能多的?大量物資,同時還要保證隨行醫護誌願者新聞媒體誌願者以及各種器械的?安全。
那時候是?餘震最?強烈的?時間段,走著走著腳下?地?麵突然劇烈抖動,隻要不是?抖得實在沒辦法走動,否則他們都要扶著人背著東西?小?跑前行。
有?的?人被突然垮塌下?來的?巨大山石砸得血肉模糊看不見人影,有?的?人走在已?經?隻剩下?半條窄道的?懸崖小?道上,或許一?不留神隻是?微微側了下?身,背上重物蹭到崖壁上,加上腳下?抖動發軟,整個人就會失去重心直接摔下?去。
隨行的?醫護人員跟記者卻被軍人們牢牢護著,他們有?人哭嚎有?人無?聲抹淚,卻都明白自己?不能停下?腳步,隻能麻木的?前進。
即便腳底磨爛了也不吭一?聲,因為他們知道,祁豐他們那些軍人怕是?整個腳掌都已?經?沒了感覺。
看見過很多戰友的?死亡,可看見過很多伸出雙手露出即將得救的?笑臉下?一?刻卻又被餘震重新吞噬的?同胞,祁豐卻沒有?一?點後悔害怕不安。
因為他入伍前父親曾經?對他說過,不要以為去了軍隊就是?混吃混喝再?鑽營著往上爬,穿上了那身綠軍裝,從此以後你的?生命就將不再?屬於你自己?。
或許之前祁豐對這?段話還尚存懵懂,那時候就想著認真訓練不辜負領導的?信任,努力奪取第一?給弟弟贏獎品。
即便是?再?苦再?累的?訓練他也始終堅持,因為他要對得起自己?每個月拿的?補貼,現在祁豐終於明白了,他身為一?名軍人,要對得起的?始終是?這?個國家千千萬萬需要他們保護的?人民。
“祁班長...我能這?麼叫你嗎?聽說你進軍校前是?班長。”
祁豐眯著眼坐在泥濘裡有?些脫力的?喘氣,頭頂劈裡啪啦的?雨水打在篷布上,裡麵地?麵稍微乾燥一?點的?地?方都或坐或躺的?擠滿了人。
聽見有?人叫他,看著外麵雨幕的?祁豐有?些恍惚
的?愣了愣,而後吃力的?扭頭。
似乎這?個動作也讓已?經?連續搶救三天兩夜的?祁豐感覺格外艱難,今天他在一?場餘震中因為瞬間的?精神恍惚被梁木擦傷了左胳膊。
說是?擦傷,那梁木上滿是?生鏽的?釘子,伴隨著重量刮過去,直接在祁豐胳膊到手肘的?部位像是?鐵刷子似的?勾走了幾條長長的?肉絲,留下?的?是?深深的?血槽。
好在是?胳膊外側,那裡沒什麼重要血管,不過祁豐還是?強製命令著被醫生清理了鏽片之後暫時休息。
曾經?在腦後晃得格外精神的?馬尾辮記者一?臉泥水馬尾淩亂的?蹲在祁豐身邊,手上拿著一?瓶藥水跟紗布。
醫護人員實在不夠用,重傷人員需要第一?時間的?救治,稍微處理一?下?之後他們就會把人往後勤那邊送。
祁豐的?傷口隻是?被草草的?清理了鏽片,並沒有?來得及給他包紮,這?樣的?活兒一?般都是?由醫護人員以外還算健全的?人來做,比如?說馬尾辮這?樣的?記者。
雖然被勒令休息,可祁豐覺得自己?隻需要在這?裡坐一?會兒緩口氣就行了,過度的?體力透支以及缺乏睡眠過度失血讓祁豐無?論?是?思維還是?行動都有?點遲緩。
等馬尾辮湊過來準備給他包紮傷口的?時候祁豐才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之前那個問句,而後又挪開手臂,剛有?些凝固的?傷口頓時裂開,新鮮的?血液順著臟汙得看不出顏色的?衣袖往下?墜。
馬尾辮著急的?直接撲過來把祁豐的?胳膊小?心的?抱住,因為雙手拿著東西?又沒有?地?方可以放,即便是?他們兩人身上都臟得很,所以馬尾辮隻能歪著手肘把胳膊虛虛的?圈在懷裡,“你乾什麼呀?你這?傷口早點處理早點好,外麵還有?那麼多人等著我們去救呢!”
祁豐頓時不敢動了,不過還是?不樂意讓馬尾辮給他用藥,“我體質好,用清水衝一?下?就好了,處理傷口的?消□□水不能浪費在我身上,還有?紗布。”
被救出來的?人幾乎每個人都受了外傷,消□□水跟紗布成了最?稀缺的?兩樣物品,後續物資補給雖然
在努力往裡麵運送,可到底因為隻能靠人力而顯得緊張。
馬尾辮抿唇眨了眨眼,露出個在祁豐看來特彆醜的?笑,這?馬尾辮當初剛來的?時候可是?笑得挺好看的?,沒想到這?會兒笑得這?麼醜。
不過為了照顧姑娘家的?麵子,祁豐還是?忍著沒挪開視線,免得讓對方多想。
“好吧我去端涼開水先給你衝洗一?下?,但是?你傷口醫生說了必須消毒衝洗,咱們隻用一?點點消□□水就好了。”
祁豐點了下?頭,“紗布?”
馬尾辮沒辦法,“紗布也隻用一?點!”
祁豐不知道自己?胳膊上最?後包在最?外麵的?那層足夠柔軟的?淡藍色棉布條是?從哪裡來的?。
等到救災工作結束之後,馬尾辮回到平城的?家裡,把那件已?經?臟得被她媽媽怪叫著要丟掉的?貼身小?背心慢條斯理的?清洗乾淨晾曬起來。
“這?小?背心都撕了這?麼大一?條,還留著乾啥?也沒見你這?麼節省過。”
“媽,我要把新背心的?錢捐出去,讓田山同胞儘快重建家園!”
馬尾辮的?媽媽莫名其妙,這?背心真能繼續穿?
作者有話要說:雖然現實中有這樣那樣的潛、規、則或者什麼交易,但是我始終相信正能量永遠是占據著主導地位,否則人間也要變成煉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