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雨夜搏命(2 / 2)

她沒能拽動男友,吃驚地回頭。

鐘俊書疲憊地看著她,掙脫了她的手。

矮牆後清瘦的身影陡然抬高,在蘇南驟縮的瞳孔中,露出了猙獰的全身——鐘俊書的下半身從腰腹開始,變成了某種附著粘液的黑灰色,原來是雙腿的地方,由八條三米多長的黑色腕足取而代之。

他居高臨下地看向自己的女友,八條巨大的腕足緩緩地蠕動,那些密密麻麻的肉質吸盤在雨中反射黏膩的水光,色素細胞令它們時常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一體,看起來令人心生畏懼。

蘇南突然回憶起手裡的觸感,那樣的冰冷,仿佛還帶著一絲粘稠……

她朝後跌倒在地,因為極度恐懼而失語。

前方的路口出現了亮光,兩名黑衣人追了過來。

鐘俊書臉上出現了一絲焦慮,他指揮著自己的腕足跨過矮牆,嚴嚴實實地擋在蘇南前麵。他沒有回頭,一條粗壯的腕足仿佛有自我意識一樣,蹭過地上的泥水,向蘇南探出腕尖。

“啊!!彆過來!”蘇南尖叫著後退,蜷縮在地上抱住自己的頭。

那隻腕足僵硬地停在半空,隨後無力垂下。

章魚是一種極為有趣的生物,它有兩套記憶係統,腕足上獨立的神經索,讓它們可以自行判斷完成很多行動。

鐘俊書想,他希望蘇南平安無事,他的腳——姑且成之為腳吧,也同樣希望。原本他還奢望可以在蘇南心裡留下一個完整的、正常的自己,哪怕憎恨厭惡,也是過去身為人類的鐘俊書。

“人類接受不了怪物。”其中一個黑衣人開口嘲笑,“實驗室才是你的歸宿。”

鐘俊書展開雙臂,衝他們微笑:“異化者,不就是像我這樣的怪物?”

另一邊。

李緊用信用點租了一艘飛艇,開了道路允許最高速的自動駕駛,一邊低頭翻找通訊錄。他的大部分同學都在軍營,季桓和羅康倒是在中央城,但是……

他不能把其他人扯進來。

李緊心急如焚,不斷地聯係蘇南,他確保自己的通訊器信號良好,隻有一種可能,蘇南那邊進入了屏蔽場

77區非常大,以它為分隔線,61區到76區雖然是貧民窟,但建築物還算規整,擁有成規模的交易區,物價相對還算穩定,在這些城區,雖然治安比較差,但努力工作的人仍然能夠賺取生活費。

從78區開始一直到最外圍,已經變成了賭場風化街和各種非法交易的聚居地,在這裡,普通人無法輕易進出。隻有77區,因巨大的金屬垃圾場聞名,信號屏蔽使得這塊區域人人煙稀少,隻有少量流浪漢和拾荒者的聚居區。

他鎖定了目標,飛艇上的導航顯示,他還有23分鐘到達目的地。

大雨滂沱。

鐘俊書狼狽地撐起身體,腕足疲軟無力,但最終還是將主腦支撐了起來。四周因為剛才的激戰一片狼藉,遠處的那棵垃圾樹,已經攔腰折斷。

“你放棄吧,跟我們回去,”黑衣人並肩而立,遊刃有餘地勸說他,“我們的任務是完好地將你帶回去,隻要你——”

放棄那個女人。

鐘俊書搖了搖頭,雙手撐在巷道的兩端,像一堵堅實的盾牌,將蘇南護在身後。他想要勸說女友逃跑,又害怕說一出口,對麵的黑衣人便要不顧一切下殺手。

他攔不住。

可是拖延下去,又能有什麼結果呢?

鐘俊書心裡一陣強烈的後悔,這種鑽心的悔意,令他渾身顫抖。為什麼他要忍不住?他已經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為什麼不放過蘇南,就當做他已經死了!

“我……我會走。”

他的身後傳來極輕的、極小的聲音。

鐘俊書哭了。

他無聲地流著眼淚,直起腰背,雙手用力抓進了金屬麵板,“我數一二三,你立刻就跑,跑出垃圾場就報警。”

雨聲也許能掩蓋他們輕如耳語的對話,也許不能。

“一……”

“二……”

蘇南使勁擦了眼淚,深深地凝望鐘俊書怪異可怖的背影。

“跑————!!!”

她爬起來,拚儘全力在巷道裡奔跑,瘋狂地跑向遠處的出口。

黑衣人麵容變得冷酷,他抬起手,一隻手迅速變形,最終變化成為一把脈衝激光槍。他頭也不回地對同伴說:

“殺了她。”

另一人在鐘俊書絕望的目光中,急速衝向金屬廢品組成的牆壁,如同某種爬行動

物,像一陣黑煙翻了過去,興奮地越過了章魚人,追向暴雨中求生的小獵物。

蘇南的鞋已經不知去處,她腎上腺急速飆升,促使她不知疲倦地加速再加速,周圍的場景和腳下的阻礙,通通被她忽視——她一定要逃走!

在跑過一塊空地時,她沒有發現通訊器閃過一道光。

李緊站在垃圾場的入口,手腕上的通訊器不斷地調整定位。就在他到達前,蘇南突然給他發送了實時定位,極其詳細的那一種。定位相當奇怪,正在以很快地速度朝著垃圾場另一頭的出口移動,而那邊有一個李緊已知的拾荒者聚居地。

他立刻趕到定位最快能到的地方,然後反向去找蘇南。她還在跑,說明仍然處在危險中!

五分鐘後,定位停止了。

李緊的心一下提起,他在垃圾山上急速前行,手裡一抖,刷得展開一把B—3軍用激光長刀,一米四五的長度,攻守兼備。

他距離定位上的地點越來越近,雨聲漸弱,伴隨潮濕的水汽而來的,還有濃烈的血腥氣。

李緊去年參加過的星網聯賽,有一場令他印象深刻。

對手是一個叫娜麗的外國雇傭兵,但是她的虛擬戰甲名字很文藝,叫紅蓮。原本他還想,女孩子總喜歡這樣帶有色彩又十分浪漫的名字,看過對方的對戰實錄後,他深刻地領會了紅蓮的意思。

遍地血花啊。

可不就是地獄紅蓮嗎?

李緊停下腳步,氣息微促。他站在牆上,看向遠處一百米外的空地。那塊地距離垃圾場出口還有大概五六百米,有一盞光能路燈,一閃一閃地亮著白光。

空地上綻開了大片血色,伴隨著水流四散而來,他聞到的血腥味就從這裡來。

那一大片血色中躺著一個人,旁邊有一個黑衣的男人站著,垂下左手裡,握著一把和他一樣製式的光刀。

蘇南!

李緊的胸口變得冰涼。

他來晚了?

黑衣人立刻抬起頭看向這邊,在他抬頭的那一瞬間,李緊握住光刀從高牆上直撲過去,從上狠狠地劈下!

“唔!!”

黑衣人瞳孔驟縮,後退幾步抬手抵抗。兩柄激光長刀相撞,火花四濺!李緊毫不退讓,揮動長刀瘋狂地劈砍,黑衣人狼狽地招架,被他

逼得連連後退。

刺啦——他的胳膊被李緊砍中,發出一陣蛋白質燒灼的臭味。

“滾開!”李緊吼道。

黑衣人發出冷笑,一隻手迅速變形,脈衝槍黑色的槍口指向李緊,“死吧。”激光束發射的刹那,李緊橫過長刀,身影高高躍起,連著槍一起砍下他的手臂。

他躍到黑衣人身後,伸出手臂。

黑衣人隻看到麵前一道黑影從頭頂閃過,然後他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死命的扼住脖子,冰冷的手就像是什麼金屬的刑具一樣卡住了他的脖子,越收越緊,哢嚓一聲,頸骨折斷——

李緊剛準備鬆手,對方的頭顱連著斷裂的頸骨,突然在他懷裡笑了一聲。

不好!

黑衣人的身體拋棄了脖子,猛地一百八十度擰過來,剩下的手臂化為烏黑的軍刺,毫不遲疑地刺進了李緊的腹部。

李緊臉上扭曲片刻,手像鐵鉗一樣鉗住對方的手臂。軍刺刺入皮膚,堪堪進入一寸。血順著槽口汩汩流出。他倒抽一口氣,直接朝後疾退,軍刺帶出一串血花。黑衣人卻掛著折斷的腦袋,再次欺身向前,手中胡亂揮動軍刺,連連進攻。

他翻身朝後,一手抓起地上的長刀,躲閃幾次後,抓住機會砍下了黑衣人剩下的那隻手臂,將人釘死在了地上。

“蘇南!”

李緊跑到那灘血泊旁,看清之後,震驚地幾乎要倒退。

地上的女人還活著,但是她——她躺在地上,幾乎被開膛破肚。她睜著雙眼看向上空,臉上糊滿了血,剛被雨水衝刷乾淨,嘴裡便又湧出了鮮紅。黑衣人將她從胸口整個剖開,臟器暴露,血水四濺,雪白的皮膚和猙獰的內臟,形成了極致殘酷的對比。

血腥氣濃烈到嗆人的地步,李緊跪坐在一旁,一陣茫然。他腦袋裡閃過很多急救方法,可是學校沒教過他,麵對一個被開膛破腹的人,要怎麼挽救對方的生命。

蘇南還活著啊。可她的瞳孔漸漸放大,已經快要死了。

“啊,還有一個?”

李緊一抖,猛地回頭。

另一個黑衣人站在不遠處,低頭看著被釘死在地的同伴。

這些人到底是什麼人?

李緊憤怒又疑惑。明明他能感受到砍斷對方手臂時,刀刃劃破肌理的凝

滯。黑衣人的呼吸、體溫,乃至於噴濺的血液,都很正常,但是無論是異化者還是純人類,都不可能在脖子被擰斷的情況下,還能行動自如。

腹部一直在流血,軍刺的血槽令他的傷口無法合攏。他唯一的武器還釘在那裡,蘇南再不想辦法,眼看就要死了。

李緊真的覺得,自己可能在夏宮待傻了。原以為,至多不過是幾個搶劫者,結果竟然直接難度破表,變成了兩個怪物!

黑衣人抬起手,想要直截了當地解決李緊。

來不及了——

李緊朝前撲倒,眼前卻突然一陣巨響,憑空展開了護盾。

作者有話要說:衛縱的愛好:沒事站在窗前看向花園的方向。

花園,是個有趣的地方。園丁時常會購買最新款的泥漿,用於給小河馬和象鼻獸防曬(最後泥坑都被豬崽征用了)。還有一些傻乎乎的玩具,他隨便踢一腳球,可以觀賞一群毛球傻乎乎地追球。

有時候還會有個傻乎乎的家夥過來投喂。

零食很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