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轉危為安(1 / 2)

錢愛愛手裡攥著一張同意書,或者說,一塊同意書。

這是士兵配發的簡易防毒麵巾。

上麵用泛黑的血跡潦草地寫著“我自願接受抑製手術,並有堅定的意願將餘生獻給國家,能夠為自己的言行負責”,到最後簽名的時候,血跡抖成了一團。

但任何人都能從這張同意書上,看到她的決心。

不光是李緊,站在床尾處的陸隊長也被震住了。他當然知道,這份同意書並沒有實際的作用,因為上麵缺少了家屬的簽名,可誰能因此就漠視它呢?

錢愛愛看著李緊手裡的破布,那上麵到處都是腐蝕彈燒灼的大大小小的洞。她專注地看著,破布透出的血跡很模糊,但她依然能在心裡複述出自己寫的每一個字。

她張開嘴,努力想要告訴李緊。

“當以……熱血……寫……”青春。

“當以熱血寫青春,以生命踐忠誠,”李緊不假思索地將她的話說完整,“苟利國家生死以,豈因禍福避趨之。”

這是他在告彆時,曾經對錢愛愛說過的話。‘我們彼此共勉’!

“我是……中尉了!”

“你很棒,我為你感到自豪。”

李緊對上錢愛愛驕傲的眼神,艱難地笑了笑。

這一瞬間,他的心情複雜得難以言喻。

活著太難了,而想要堅守理想和信念卻更加艱難。很多時候,一個人能夠接受自己的殘疾和死亡,卻無法接受親人和朋友遭遇同樣的事情。

就好像原則突然消失了,情感戰勝了理智。

李緊很後悔,他作為班長和多次拉練的領隊,是否在大學期間對孩子們洗腦太過?他對錢愛愛的影響,真的都是正麵的嗎?

“老大……”錢愛愛輕輕叫他。

他坐下來,愧疚地看著麵前蒼白的女孩子。他在心底反複猶豫,該怎麼開口勸說錢愛愛,可對方的目光那樣充滿信任和感激,令他無地自容。

如果當真說出口,小愛眼裡的光彩會消失嗎?到底是該抱持信念從容迎接不幸,還是拋棄從前的所有獲得新生?

“哎哎這位美女,我想問一下,有個叫錢愛愛的傷員在這兒嗎?”

“您是哪個單位的?這裡是重症區不能隨便進——”

“算了算了,我自己找找吧,謝謝你啊。”

“這位先——你彆亂闖啊!”

門口一陣嘈雜,李緊和陸斯卡下意識往外看,正好看見江離上躥下跳,從一名護士的圍追堵截中擠了進來。

“……”李緊一時無語。

“你乾什麼啊我要叫人了!”那小護士雙手捧著東西,急得直蹦躂。

江離眼睛亂瞟,很快看見李緊和陸斯卡,激動地揮爪子:“李助理,陸隊長!”

小護士一聽,遲疑了。

陸斯卡很不高興,但還是衝她點頭:“你忙吧,他是軍科所的江所長。”

周圍人立刻該乾嘛乾嘛,小護士邊走邊疑惑地瞄江離,估計還在懷疑人生,想著這樣活蹦亂跳的人怎麼會是什麼所長。

“江所長,假如你沒有合適的理由,我將會在工作報告中如實說明你的情況。”陸斯卡麵無表情地看著江離。

江離就跟沒聽見似的,小碎步跑到李緊身邊,探頭看錢愛愛。

哪怕之前對江離有多少感激,李緊都覺得怒氣上頭。他往前一步,把小姑娘嚴嚴實實地擋住,客氣道:“您消毒了嗎?”又朝他身後看看,“江助理怎麼不在?”

他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江離卻稀裡糊塗地搖頭:“我就是趁他忙著整理帳篷跑出來的啊。”

李緊反射性地深呼吸,極力壓抑怒氣。

“你放心啊,我好歹也是研究軍用生物科技的嘛,殺過毒了。”江離還以為他擔心自己把細菌帶進來呢。不過在他看來,這裡本來設備就簡陋,嗐,不過就是個形式而已。

“您到底來乾什麼的?”

江離努努嘴,示意錢愛愛:“她這個可了不起了,要不是沙曼,你現在哪兒能看見她……我這不是暫時不能去海岸線,就過來問問她嘛。”

李緊麵色陰鬱,微微移開身體:“您看看她現在的樣子,能告訴您什麼?”

“嘶——”

江離抽了口氣,一臉震驚。

“都這樣了,為什麼不先讓她進醫療艙?”他一臉感同身受地疼痛,“你們醫療艙不夠的話,我那還有兩台呢!”

陸斯卡這時候走過來,蹙眉道:“這是病人的**,你不該問。”

“說不定我能幫上忙呢?”江離不以為然,“我們所裡還在研製新的仿生機械鎧,要比現有的機械義肢更加靈活,過後肯定會和你們醫療隊合作……”

李緊心中一動。

也許江離確實能給他一些建議,這也說不好。

他回頭看看錢愛愛,女孩安靜地忍耐著身體的疼痛,似乎一個眼神就了解他的意思,微不可查地點頭。

“江所,我們換個地方說話。”他安撫地對女孩笑,回頭說,“我確實有些事情得問問您的意見。”他又看向陸斯卡,“陸隊能一起嗎?”

三個人走到帳篷外,太陽炫目刺眼。

李緊把錢愛愛的情況簡單地告知江離:“現在她不願意接受治療,除非抑製手術的申請通過。”

“你們擔心她以後退役會有後遺症?”江離納悶地看向陸斯卡,“後遺症的比例不是已經比以前降低很多?”

陸斯卡歎氣:“異化激素水平越高的人,受到的影響會越大。軍隊裡的異化者出現問題的幾率確實要高於一般人,她家裡人不願意冒險。”

“這倒是……”

江離陷入沉思。

“難道真的沒有辦法了嗎?”李緊著急,“錢中尉的性格,恐怕寧願就這麼死於傷口潰爛,都不會接受被迫退伍這樣的結果。”

江離瞅著他倆,半晌開口:“抑製芯片我倒是有個解決辦法。”

“什麼?”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目前的抑製芯片要取出,需要再次手術,”他攤手,“但是軍人服役期很長,等到從前方退下,基本上能安全取出的可能性就很低了,而不取出來,後續健康就會受到威脅,是這個問題對吧?”

“普通異化者可以選擇不植入芯片,平常隻要佩戴激素監控手環,有突發情況導致激素水平激增,會提前預警,這點放在部隊是個風險,因此軍人都是腦內植入。

“我們的想法是,五年一個周期,芯片到期自動被人體吸收,然後進行短暫的六個月恢複期。這樣的好處,是最大限度的延長士兵的服役期,同時也能保證他們在此期間維持基礎的腦域健康水平。等到他們升職,或者退伍,總之不需要待在前線時,就不會因為激素水平長期壓製,最後損傷腦域。”

他麵向陸斯卡,“陸隊長,你覺得呢?”

“想法很不錯,”陸斯卡凝神思索,“芯片已經研製出來了,對吧?”

“軍部駁回了我的申請。”江離小聲說,“目前落地效果不錯,但都是普通的異化誌願者。我認為,假如我們向殿下提議,將錢愛愛作為軍隊內部第一個誌願者,也許可行。這是一項極大的突破!”

他發現兩人還在猶豫,趕緊說:“不光如此,這等於為她爭取了時間。你們彆忘了,我們和軍工所合作研發的仿生義肢已經研發得差不多了,等到五年後,她大概能第一批用上!”

“你們不了解最新型的仿生義肢代表了什麼,”他得意洋洋道,“這種義肢能夠重新組合變形,提前定製,精準測量和設定以後,即便她變形,仿生義肢也能隨之變形,也就是說,這些有肢體殘疾的異化者再也不需要抑製手環或者芯片了!”

李緊激動地難以自控,如果是這樣,那麼小愛隻需要等幾年,就能夠再次像以前一樣生活!而且如同江離說的,就算沒有新型義肢,新的芯片模式也能幫助她。

他抓住陸斯卡的手,懇求地說:“陸隊,您能否儘快向殿下申請?錢中尉的情況不能再拖了。我會去說服她的家人!”

陸斯卡顯然也掙紮了半天,可說真的,他們乾醫療救援這行,也不是頭回駐紮前線了。士兵傷殘的情況實在太多,假如江離的辦法能推廣,不知道有多少人因此受惠。他是醫者,怎能不動心?

“我……我現在就直接聯係殿下!”他拍拍李緊的手,“你也不用找她的家屬,假如殿下那邊通過申請,那就是直接下命令,將錢愛愛作為內部首例觀察對象,錢家也沒辦法。”

李緊雙手冰冷,衝他們感激地點頭,轉身回到帳篷裡。

他重新在錢愛愛床邊坐下,語氣放鬆地告訴她:“關於你的腿,目前有了新進展,等有結果我會告訴你。現在,你好好閉目養神好嗎?”

錢愛愛很聽話地閉上眼,他們都知道她根本無法入睡。

李緊看了一眼床單,薄被和床單在他們外出的時候顯然更換過了,卻令他心裡刺痛。他低頭看看通訊器,還是找到那個彩虹棒棒糖的的頭像,偷偷發了消息。

對外他肯定得公事公辦,不過沒人說他不能給自己對象訴點苦啊,對吧?

衛縱的意思很快通過夏宮的正式文件,傳達到了海星駐地。

駐地部隊的老大,還有三年即將回到中央城的金大校,詫異地端詳麵前加蓋王室油印的文件。

“可這不符合規定……”一旁的副官忍不住嘀咕。

“你沒仔細看,”金大校將文件遞給他,笑道,“這份批複完全規避了監護人製度,是‘鑒於錢愛愛中尉強烈的愛國情懷和奉獻精神’,特準她參與新複健計劃實驗,以此為依據,以期將成果儘快推廣。”

“這要是真的,我們的士兵就能多一份保障,再也不用拿命去填窟窿啦。”

他不由長歎。

相比嘉萊萬斯國土的遼闊,人口卻顯得格外不足,而在役軍人就更是缺口巨大。

然而在大宇宙時代,一名合格的軍人需要至少七年的培養,還得具備一定素質,才能駕馭機甲戰艦。

失去一名軍人,卻隻需要一瞬間。

這些年在衛縱的帶領下,軍部不斷選擇合適的城市建立專門的軍事院校,軍費超支到了內閣追到軍部,可成果還不能馬上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