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走了嗎?”
總經理辦公室占據了大廈的一整層樓,米白色的幾何沙發,環形吧台、健身區,巨大的落地窗外,陽光熙熙攘攘地照進來。
站在窗邊自上而下地俯瞰,地麵的人微小得如同忙碌的蟻群。
程昊收回視線,孫特助恭敬地點了點頭:
“我說您不在,她就走了。”
程昊沒說話。
孫特助垂著頭,等候進一步指示。
他在程總事業剛起步時就跟了他,也見證他是如何從一個陰鬱的青年變成了如今這麼個喜怒不形於色的高位之人。
早幾年,他偶爾還能從喝醉的程總那聽見一個女人的名字,近兩年,卻完全聽不到了。
也許是不在乎,也許……是藏得更深了。
想到剛才樓下見到的女人,孫特助頭埋得更深了。
他等了一會,沒等來程昊的指示,反倒等來另一個人:
“喲,這麼嚴肅?杵這兒乾嘛呢?”
一個圓臉圓眼,長得有點可愛的男人大喇喇推門進來。孫特助朝他點了點頭:“蔣董。”
蔣董是公司的另一位大股東,平時領個虛職,不太來公司,也是程總的大學舍友。
“你猜我在樓下看到誰了?”
蔣新偉一臉神氣。
程昊抽了個煙“啪嗒”點上,也不抽,就這麼看著:“誰?”
繚繞的煙霧後,神情看不真切。
“唐咪啊!”
蔣新偉將手裡的文件袋丟桌上,發出啪的一聲脆響,“她就站路邊,不會是來吃回頭草來了吧?說真的,我還頭一回見唐咪這樣,楚楚可憐,是個男人都得栽。老程,我可警告你,到時可彆心軟,啊?”
那就是一條花皮蛇。
當年唐咪嫌棄程昊一窮二白的事,他蔣新偉可都瞧在眼裡,更彆提後來還劈腿——
女人冷血起來,可真沒男人什麼事。
程昊站了起來。
他走到了窗邊,從三十樓往下看,人都是一個個小黑點。小黑點來來去去,唯獨路邊槐樹下,有一個遲遲不動。
“你在看她?不是吧?哥們,都這麼久了——”
蔣新偉話還沒完,就見程昊若無其事地坐回原位,看上去竟然心情有點好。
“你來這什麼事?”
“嘿,我還不能來了——”
被程昊一瞪,蔣新偉話也噎了回去,他從文件袋抽出幾張紙遞過去:“我找專人做了個評估,這是國外關於這一塊的數據,我國無人駕駛這一塊,投資高、風險大,我不讚成。董事會那幫人,也不可能看著你把錢撒水裡。”
“即使技術成熟開發成功,也很難在短期內有效推行,交規、通法、路況,前景不明朗。”
程昊將資料扣了下來。
不用看,都知道是老生常談。
“大偉,我以為你能懂我。”
“懂,怎麼不懂?赤子之心嘛。當初你跟唐咪在一塊時,就對這塊感興趣,但你也要看看現實——董事會不會通過的。”
“所以我打算以私人名義投資。”
蔣新偉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瘋了?項目要是失敗,你的資產會一夜之間打水漂!”
“沒了再賺就是。”
程昊聲音很淡,聽耳朵裡,就帶了點桀驁和任性。
蔣新偉苦笑:
“當年唐咪一句嫌開車麻煩,你就惦念了這麼多年?”
“跟她沒關係。”
程昊將煙蒂攆熄,看向窗外,豁亮的陽光大片地灑進來,他嘴角微微勾了起來。“是我想做。”
————
天有點熱,太陽很烈。
唐咪撐著傘,退到了樹蔭裡,心裡祈禱著出門抹的防曬夠給力,人卻一動不動地在樹下等。
來來去去的行人經過,總忍不住朝她看一眼。
青翠的綠意下,穿著白裙的女人就像刮過的格外清新的一點風,長長的黑發披散下來,整個人挺成了一彎倔強的小樹,偏還帶了點楚楚的風情。
前台已經忍不住出來跑了好幾趟了,等到下午,看到那女人還不吃不喝地站在那,心裡不由得有點可憐她。
孫特助剛才說“查無此人,不必再來”時,這女人臉色慘白得就像鬼,讓她們這些同性都忍不住心生憐意。尤其看她從早上等到下午,不吃飯不喝水,整個人像是被曬蔫了的小白菜,實在是……
臉圓圓的前台出門給她遞了瓶水。
唐咪笑著道謝,搖頭拒絕了。
喝了水就得跑廁所,萬一錯過……
何況,她等了一天,不能在這時功虧一簣。
唐咪知道,曬了一天,她現在的形象恐怕不如出門前光鮮。
她偷偷用手機的鏡麵照了下臉。
頭發被風吹得有點亂,嘴唇乾裂起皮,沒吃飯,氣色也不是太好。
可這恰恰是她想要的。
帶點柔弱的堅強,才更能惹起旁人的憐惜,包括男人。
萬年的老妖千年的狐,唐咪太知道男人的心思了。
像書裡那樣一直折騰女主,是最愚蠢的行為,除了會將她往男主身上推,順便顯得自己麵目猙獰外,沒有任何好處。
對付男人,必須得打直球;隻要掌握他的心,他自會為你衝鋒陷陣。
到下午三點時,唐咪還接到了一通電話。
李蓉打來的。
“唐叔叔現在在看守所,律師在跟警察交涉,我們交了錢,可以取保候審。”
“到底怎麼回事?”
“他之前的老客戶介紹了個大單,十萬件的代加工,付了定金,唐叔叔剛把單做完,那人卻不見了。叔叔沒辦法,找渠道分銷一部分,想抵點損失,誰知道才分銷了一部分,就被警察半夜帶著抄了倉庫。那十萬的貨,全是大牌仿貨,超A!”
唐咪窒了窒。
現在市場抓得嚴,前陣子才抓了個生產名牌包包的老板,聽說要坐十幾年牢。
“我爸事前知道嗎?”
“唐叔叔不知道,他是被人坑了,簽合同時對方隱瞞了關鍵信息,又因為是老客戶介紹,才沒堤防。那人現在跑路了,可苦了唐叔叔。十萬件仿貨,還自己銷了一部分,鐵板釘釘的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