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蓉也在觀察數據。
作為一個專業經紀人，她是清楚其中的門門道道的, 越接近節目開播時間, 她就越緊張，死盯著數據。可誰知一刷新, 原來還在明星勢力榜百名開外不可見的唐咪, 一下子躥到了八十幾位, 而且隨著時間變化, 每一秒, 都往前跳一跳。
她眼皮跳了跳。
心裡正疑惑, 是不是唐咪偷偷買水軍了，可轉一念想那死丫頭的摳門勁兒, 立馬就自己給自己否了。
等一跑到唐咪的話題廣場，看到被點讚轉發推到第一條的評論——
立馬懂了。
程CEO公然在微博為自家女朋友打call, 堂堂霸總下神壇炒CP, 想沒討論度都難。
李蓉暗罵了聲心機男, 趕在電視劇開播前表明正宮娘娘身份，一來討好了唐咪，幫她攢一波話題度；二來又震懾了未來可能會雄起的劇組CP——
打得一手好算盤。
說起來, 對上程昊，李蓉總有那麼點慫, 心情大概就類似於——本小老百姓怎麼配跟這樣的“天仙”較勁的想法, 從大學時就是如此。
李蓉趕忙給唐咪打了個電話, 囑咐她：
“抱, 趕緊抱！用你的美色迷惑他, 讓程昊心甘情願地做你的大腿，帶著你雞犬升天！”
唐咪：……
“說誰雞呢？”
她第一反應是這個，“我這是落地的鳳凰，”話鋒一轉，“當然，金大腿還是要抱的。”
“嘖嘖，這腿不是一般的粗！”
李蓉看著一刷新，又蹭蹭蹭勢頭十足往前衝的數據，八十名了，“說起來，你家阿正不會是什麼十世善人轉世吧，也沒見他怎麼露臉，怎麼話題度就比你這個上了一綜藝一網配的小藝人還足呢？”
唐咪當然不好告訴她，這世界還存在所謂老天爺的親兒子，跟他們這些被領養的不一樣。
而她呢，更絕，大約屬於情敵的種，是需要時就拿出來虐的那顆菜。
現在她靠著過去一段情緣，“費勁巴拉”地巴上了老天爺親兒子的大腿，意圖讓親兒子對抗親女兒，就是不知道，最後是親兒子親女兒合家歡，還是她借著東風，轉了運。
“挖槽！泊溪也轉了。”
李蓉嘖了一聲，唐咪的ipad也及時刷出了那條信息，不過泊溪有分寸，轉發的麗妃傳官V的那張宣傳博，既沒有從她這邊轉，也沒從秦思思那邊發。
旁人看了，至多就是以為泊溪出於跟戚導的交情，例行幫老友宣傳一波。
“哎，你說這人，是為了你，還是為了他那位秦小姐？”李蓉八卦地問。
“這我就不清楚了。”
唐咪笑眯眯地道。
老實說，泊溪和從前的泊蟲蟲，還是有些區彆的，當年的小胖子莽撞衝動，而現在的泊溪，待人接物更圓融有禮，不會讓人當麵下不來台。
他說喜歡她，從賓館告白後，卻再也沒有打擾過她——相當識趣。
比起泊溪的識禮，林智斌這樣的，就顯得讓人生憎了。
“你知道的，我這人……很專一。”
一個時間段，隻會有一個目標。
李蓉對天翻了個白眼，“要我數數，這幾年你換了多少個男朋友嗎？有二十個沒有？”
唐咪“喂”了一聲：“沒有。”
“沒一個能撐滿三個月的，簡直有毒。不是小拇指不夠好看，就是臉一邊大一邊小，要麼吃東西有聲音，要麼說話不好聽……”
最短的就一個小時，吃頓飯就散夥了。
要換了個臉不那麼好看的姑娘來，恐怕早被人罵出翔了。
唐咪撒嬌，“罵人不揭短。”
李蓉感慨了一聲：“說起來，程昊是你唯一一個堅持了這麼久的男朋友了吧？這麼多年，”她突然有了個可怕的聯想，“你挑來挑去，不會一直是在等他？”
唐咪被她驚悚的猜想給驚呆了，啞然失笑：
“當然不是。”
她說分手，就是分手。
說話的功夫，大門傳來嘀嘀嘀輸入密碼的聲音，唐咪壓低聲：“你盯著點數據，阿正回來了。”
她用手機鏡麵照了照，捋好亂飄的頭發絲兒，整了整頭頂的兔耳朵，很好，沒歪，看了看身後，毛絨絨的小球球還在。
而後趿拉著拖鞋，奔到玄關，在大門打開的一瞬間，拗了個S型：
“Surprise！”
程昊：……
他看了看她的兔耳朵。
程父：……
他看了看她的兔尾巴。
唐咪：……這特麼就尷尬了。
她現在萬分慶幸，因為天氣原因，自己選擇的不是一套情趣服，而是一套毛絨絨。
她站直身體，嘴角保持住原來的弧度，麵色不改地招呼：
“程叔叔，你來啦？”
“是啊。”
程父饒有興致地看著她的兔耳朵和兔尾巴，打趣地瞥了親兒子一眼，豔福不淺。
程昊暗暗瞪了唐咪一眼，也不說話，隻訕訕地將犯蠢的女朋友掩在了身後：“爸，您坐，我跟小咪去拿兩瓶酒。”
程父看著兒子像隻蠢笨的老母雞，極力將小雞推著往裡走，沒說話，等人快走遠了，才揚聲道：
“小咪啊，兔耳朵不錯！”
唐咪一個趔趄，最後在程昊的抓握下站穩。她心有餘悸地往後瞥一眼，隻看到程父正襟危坐看廣告的身影。
壓低聲問：“帶你老父親回來，怎麼不通知一聲？”
程昊也惱。
看糖糖這樣，他今天本來該有一頓大餐的，現在是泡湯了。
“老頭子下班前來公司，非要跟來，我有什麼辦法？”
他幽幽地道，兩隻耳朵都快沮喪地耷拉下來了。
唐咪上去換正常點的衣服，等下樓時，程家父子倆已經端端正正地坐在客廳的沙發前，一人一頭坐得遠遠的，兩人之間像隔了一片海。
“程叔叔，阿正，你們倆……”
弄啥咧？
唐咪差點順嘴將網絡語溜出來，程父拿著手機，鼻梁上垮了副老花眼鏡，坐那刷手機，頭頂燈光一打，唐咪差點沒看迷了眼。
她總算明白，什麼叫男人四十一朵花，就這五十多的程叔叔，魅力簡直是涵蓋老中青，秒殺一切啊。
“小咪啊，你評評理，叔叔想，你這電視劇第一次播，叔叔不是得支持支持收視率？所以，特地跑這兒來跟你一塊刷劇，還能討論討論劇情，哪裡不好？小昊這孩子，偏要拉長臉——”
程父推了推眼鏡，數落話沒完，電視機的大屏就開始放《麗妃傳》的片頭了。
第一幀，就是薛祁軒黑龍冕服珠冠坐於朝堂之上，側臉像刀鋒一樣，撞入眼簾。
“沒我家小昊帥。”
程父突然甩了一句。
唐咪抬頭看了一眼，順嘴：“打陰影了。”
屏幕上刀鋒一般的質感，落到現實裡，那就是陰影粉像不要錢一樣往上塗——薛祁軒的臉，偏奶油一樣的質感，不夠淩厲，最後是陰影加高光，才能出得效果這麼好。
不過就這麼一幕，能夠看出剪輯師從長遠鏡頭切換的功利——
鏡頭語言，美得不可思議。
程昊像個小學生，兩隻手落在膝蓋上，坐得規規矩矩，眼睛眨也不眨。從正常的播放順序來卡，第二幀，給的應該是唐咪。
唐咪也提起了心，她沒再刷數據，將視線投到大屏幕。
先出現的，是一雙眼睛，燃燒著熊熊欲望的眼睛，黑白分明，帶著極強的尖銳的穿透力，從放大的屏幕上，往人心裡刺。
隨著鏡頭拉遠，一個絕色美人，嬌狂與絕望地在一片荒蕪的宮殿跳舞。
火紅的裙擺，最後化成了熊熊燃燒的火焰。
程父忍不住長出了口氣，他那點興趣上來，手指動了動：“小咪，要不叔叔投資一部電視劇，咱倆玩玩？”
程昊瞪直了眼：特麼還想跟兒媳婦玩玩？
他是知道這老頭年輕時候荒唐，可沒想到……
“你想哪兒去？我跟小咪演父女，父女！”程父吹胡子瞪眼。
唐咪隻能在一旁尷尬而不失禮貌地微笑。
這一幀亮相，唐咪的話題廣場已經被屠版了。
顏狗驚豔地隻會用“握草”“6666”“給跪”來感歎，但一些被雜七雜八事兒吸引過來的路人，卻看出了那麼點興趣。
服化道看得出投了大價錢，在那麼多隻會瞪眼嘟嘴將千人演得千篇一律的小花裡，這個新出爐的三線藝人，竟然從眼神裡，就能感知到演技？！
男主演也帶勁。
本來隻打算看一眼轉台的路人，就這麼被勾住了，沉下心來打算繼續看。
片頭曲一個個地介紹過來，等跑到秦思思那一幀上時，程父“咦”了一聲，哪壺不開提哪壺：
“小昊，這丫頭是不是大半年前，跟你傳緋聞的那個嗎？”
程昊興致不高地“恩”了一聲。
“你以後可得離人遠點，我聽說啊，她現在跟杜家那丫頭走得挺近。”程父似笑非笑地說，“杜家那丫頭，最近也不知道得罪了誰，以前那些個女朋友男朋友有一個算一個地出來糾纏她，大庭廣眾的，那點事兒啊，算暴露嘍。”
“最近老杜和老林，都約不出來，打麻將總是四缺二。”
唐咪若有所思地瞥了程昊一眼，還記得他上回安慰她的一句話：放心，他們最近很忙，不會有空來打擾你。
莫非……
程昊心思不在什麼牡蠣杜麗上，他死死地盯著大屏幕，即使知道這是工作，可看到唐咪跟薛祁軒交頸鴛鴦似的接吻，他那點子心肝脾肺腎，都快炸了。
唐咪尷尬地挪開視線，身邊倆陪同刷劇的，一個是男朋友，一個還是男朋友的父親——再看男朋友，快炸膛了，那雙冰漆似的漂亮眼睛一個勁兒地朝她發射X光線。
程父大風大浪經得多，麵不改色地看完，還樂嗬嗬的。
唐咪不吭聲，想著大腿還是要安撫下的，拿手機單發了個求抱抱的表情。
程昊瞥了眼震動的手機。
程：【向你丟來一隻42碼的人字拖，動圖.jPG。】
走開。
糖糖糖：【嘴上貼膜了。】
她其實不太在意，做這一行，早就有覺悟了，不過考慮到小心眼的某人，她還是跟導演申請了。
小情侶在底下你一言我一語，偷偷地眉來眼去，唯獨一個來刷劇的程老頭，看入戲了。
《麗妃傳》的開篇就是一個小宮女，睜著一雙天真懵懂的眼睛，看著青瓦紅牆，入宮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