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了八點了!”
戚導喝high了,拍著桌子嚷嚷要看電視, 包廂服務員送來遙控器, 孫製片直接調頻到了蘋果台。
於是劇組一幫人,酒也不喝了, 全部正襟危坐地圍在一起看電視。
有些戲拍時不覺得尷尬, 可等搬上熒幕, 感覺就特奇怪。
拍時明明不是這個狀態, 攝入鏡頭, 經剪輯師一剪輯, 導演前後一排,意境就出來了。
戚導搖頭晃腦:
“這麗妃演得好啊。”
從他導演的角度看,整部劇,秦思思是有靈氣的新人——可唐咪, 這演技配上這顏值,不火天理難容。以昨天的數據看,也正是證明了這一點。
薛祁軒也不錯,幾幕感情戲真情流露,張力十足,要他看啊,分明是入戲了。
戚導習慣從鏡頭裡看人, 此時帶著深沉酒意,眼往旁邊一瞥就知道是什麼情況:男主角入戲太深, 拔不出來嘍。
不過要換成他, 年輕個二十來歲, 碰到這麼位,恐怕也得栽。
就是小薛跟人小程比,還是差了那麼點意思。
想曹操,曹操就到。
緊閉的包廂大門從外打開,年輕嬌俏的waiter笑成了一朵花,躬著身給人開門。
一個男人安安靜靜地站在幽暗的走廊裡,如墨的雙眸往裡一睇,全場都安靜了——
當真是萬千秀色,不如一人。
唐咪落落大方地站了起來,小皮鞋噠噠噠走到程昊麵前:
“你怎麼來了?”
她不記得自己有告訴他時間地點。
李蓉偷偷朝唐咪擠了擠眼。
……懂了。
程昊麵無表情地瞥她一眼:回去收拾你。
唐咪一個激靈,秒get。
她知道,這人鐵定是看到她跟薛祁軒說話了——講真,一個劇組男女主在公開場合完全不說話,可、能、嗎?!
劇組人多眼雜,台前幕後一堆人,要真不說話,指不定明天新聞就是:《麗妃傳》劇組麵和心不合,男女主鬨掰,或者乾脆再衍生一下,她唐咪脾氣臭沒人緣,一會跟秦思思鬨矛盾,一會又跟男一號鬨矛盾……
唐咪朝他吐了吐舌頭,被程昊捏著肩,朝戚導那推。
戚導喝得酩酊卻還沒大醉,搖搖晃晃地站起,試圖跟重影裡的程昊握手:
“程、程總啊,小唐將這麗、麗妃可給演、演活了,我們演藝圈太、太缺這樣的苗子了……”
他喝多了,腦子就不過篩,大著舌頭吐苦水:
“你可彆讓小唐像、像莊馨兒一樣,一嫁入豪門,就、就不給人拍、拍戲了……”
莊馨兒是十年前的金鷹影後,人不算漂亮,最多稱得上一句五官端正,可擁有整容般的演技,在業界橫空出世,一出道就拿了當年的最佳新人獎,第二年摘下影後桂冠,演的一部《如夢醒》到現在依然是粉絲口中心心念念的經典,隻可惜——
拿了獎就嫁人了。
去年離婚,想重新複出,隻是她已經過了最好的年紀,靈氣又被十年的富太太生涯給磨沒了,最後隻能接點三流戲裡的媽媽阿姨戲。
程昊若有所思地瞥唐咪一眼:
“小咪要是喜歡,我肯定會支持的。”
他說。
“那、那就行,可彆毀了這麼好的苗子啊……”
唐咪看著戚導翻來覆去地嚼這一段,麵色動容。
她萬萬沒想到,戚導竟然是這麼看她的。
“戚導……”
唐咪喜歡演戲,比起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拍戲的生活明顯要豐富多彩,更關鍵的是:她能演得好,來錢快,當初大學畢業,毅然決然地考了北城影視研究生,金錢是首要源動力。
可到此時,她突然發現,有這樣一些可愛的人存在,即使錢少一些,她恐怕也是願意入行的。
“加油、加油。”
戚導淚眼汪汪,光頭鋥亮。
程昊來了,孫製片招呼服務員,在唐咪身邊加座,薛祁軒識趣地站起,拎著高腳杯,去了另一頭:
“程總,您坐這兒。”
他笑得陽光燦爛。
程昊勾了勾唇:“多謝。”
“程總客氣。”
薛祁軒也說不清。
好感一直有,這樣一個年輕漂亮的女人,拍了半年多的戲,要沒好感才奇怪。可那好感之前隻是靜靜地流淌,在一道彆人的女人這條警戒線前,他分明沒有越過軌。
可這份好感最近卻脫軌了。
在唐咪客套的假笑裡,薛祁軒了悟,又在泊溪裡,看到了自己。
他根本就沒出過戲。
他看到唐咪,就想起麗妃,麗妃最後是死在他懷裡的,溫熱的身體,滾燙的淚水。
一杯鴆酒,就送走了他愛得刻苦銘心的女人。
家國天下,煜帝最後選了天下,他砍去麗妃的羽翼,絕了她的家族,杜絕世族做大,他知道麗妃在誘惑自己,他假裝愛她,卻又切切實實地被她吸引。
兩個虛情假意的人做戲,以江山為篼,最後卻都入了戲。
區彆在於,麗妃根本就沒入過戲。而煜帝,卻不知不覺地越過了警戒線。
薛祁軒看著對麵一對兒,兩個人都是絕頂的好看,竊竊私語,言笑晏晏,他深深地喝了一口,戚導拍拍他:“小薛啊,該出戲嘍。”
薛祁軒苦笑。
他出不了。
隻是不知道對麵那個大影帝,究竟是入戲,還是做戲。
薛祁軒品著葡萄酒,看著程昊略坐一坐,就扣扣子,跟戚導頷首:“戚導,我先帶小咪走了。”
戚導揮揮手,笑得有點傻:
“下次再見。”
秦思思轉轉眼珠子,也拎了小包,不慌不忙地捋了捋裙擺,扯著泊溪胳膊站起:
“導演,我跟泊哥哥也得走了。”
“你倆……”
情侶?
戚導覺得不像。
泊溪笑了笑:“我跟思思以前是鄰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