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昊的不正常,驚動了程父。
他駕著他的帕加尼, 直接到了程昊的玫瑰園彆墅, 然後在滿園盛放的玫瑰裡, 找到了他。
玫瑰花圃下, 裝了全世界最高級的恒溫係統, 每天有園丁細心地侍弄, 所以即使是寒冬, 依然開得如火如荼。
程昊蹲在花圃角落,穿了一身邋遢的工裝,彎著腰由園丁手把手地教怎麼施肥。
“你他媽瘋了吧?公司裡那麼多事兒不做, 跑來做花農?”
程父驚得一雙狹長的眼睛, 都變得溜溜圓。
“爸, 你來啦。”
程昊直起腰, 將手套摘了,吩咐園丁繼續,才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出花圃。
一輩子都活得精致的程父嫌惡地避開了點,捏著鼻子揮手:“去去去去去!把你這身臭味洗了!”
程昊依言,乖乖地去屋裡洗澡。
程父提著吸塵器, 跟他屁股後頭, 將那一地泥給清理乾淨了,才舒舒服服地躺客廳的沙發上,詞兒在嘴邊滾來滾去, 想怎麼起頭。
孩子一天沒在自己身邊長, 有些話, 重了不好說,輕了也沒用。
程昊換了一身清爽的居家服出來,擦著頭發,也到了一樓,跟他老父親排排坐。
“你怎麼來了?”他這才問。
“孫特助打電話到我這兒了,說你工作電話不接,私人電話不接,疑心出了什麼事。”程父唉聲歎氣了會,“聽說,糖糖的電話,你也沒接?”
“發生什麼了,跟爸說說,讓爸也高興高興?”
……這是親爹了。
程昊無奈地道:“爸……”
“看來這次的事兒有點重了。”程父這才收回嬉皮笑臉,變成老男神的正經風流樣,“跟糖糖有關?”
程昊沉默地點點頭。
程父拿他這鋸嘴葫蘆的兒子沒辦法,左右看了看,在附近吧台看到了他兒子珍藏起來的人頭馬路易十三,很好,就這個了。
他施施然起身,拎了兩隻高腳杯,和一瓶路易十三,誰料程昊立馬跳起藏到身後:
“爸,你不能喝這個。”
“Why?”
程父聳了聳肩,“放那不就是給人喝的?”
還能不舍得,看來有的救。
程昊越過吧台,將上次開了半瓶的伏特加拿來,“要喝就喝這個。”
“也行。”
兩個大男人,大清早的,就坐那你一杯我一杯爭先恐後地喝烈酒,喝到中途,程昊將杯子一撇,高腳杯在茶幾上滴溜溜打了個轉,最後“啪擦”落到柔軟的地毯上,碎了。
酒液撒了一地。
“還撒酒瘋?程小昊,你多大了?”
程昊沒搭理他,往沙發背靠了靠,因為唐咪喜歡陽光房,這一樓四麵,都是巨大的落地玻璃,有陽光灑到他眼皮子上,像她閃閃發亮的眼睛。
他閉上了眼睛,像夢遊似的囈語:
“爸,我有點累。”
“說說看。”
程父的酒量極好,他將高腳杯放回茶幾,翹起二郎腿,雙手交握放在腿上,“感情上的事吧?”
他語氣篤定。
程父還記得第一次見到這個便宜兒子時的場景。
他就站在一個intelligent robot麵前,像一座終年不化的雪山,瞅一眼,都能將人凍出個好歹,他花了好長時間,才將這個兒子稍稍變得正常些。
而這一年裡,程昊的改變,他都看在眼裡。
他像是被溫水一點點泡化了,軟化了,沒了冰做的盔甲,時常會笑,偶爾也會與他談談心——而這一切,都是一個叫唐咪的女人帶來的。
“我一直以為,沒什麼問題的,我能抗得過。何況,上回都在電視裡看過了,難過一陣,就好了。可昨天……”
程昊捂住了眼睛,嘴裡顛來倒去,伏特加的後勁上來了,連帶著昨夜的火,在他胸腔裡橫衝直撞,像是要將他活生生燒穿。
程父耐心地聽他說。
“可昨天我親眼撞見了,糖糖她……和一個男人,很親昵地拍——”他打了個嗝,艱難地將話續了下去,“拍吻戲,那種感覺,太逼真了,我受不了。爸,你知道嗎,那種感覺——”
他頓了頓,“就像是有刀子,在剜我的心,爸,我受不了。”
程昊沒有什麼過激的動作,甚至在述說這些時,臉上的表情始終是從容安靜的,可程父分明看見了他手掌下的濡濕。
他心底竟然也生了一抹悲涼。
感情這一塊,他太混蛋,實在是沒什麼經驗好分享。隻是沒想到,他這個混賬父親,倒生了個癡情種。
“你啊……”
程父歎了口氣,拍拍他:“喝酒!”
程昊抹了把臉,又笑:“是不是很小氣,爸?”
程父起身重新拿了個高腳杯,倒了滿滿一杯給他:“喝!”
程昊乖乖地灌了自己一大口。
沁涼的酒液入喉,他有點恍惚,恍惚裡,又回到了那灰撲撲的體育器械室,隻是主角變成了他和唐咪。
他把唐咪的下巴托起,輕輕啄著她眼睛,鼻子,嘴巴……
這些,本該是他的,僅僅屬於他的!
程昊惡狠狠地想。
程父在那邊,卻悠悠然給了自己兒子穿心一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