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天妖氣攪動的烏雲散去,皎潔的月光再次如水一般灑下。
若長劍筆直朝天的千丈峭壁上,一條身形粗壯,足有數百米的青灰色巨型海蛇正盤旋其上,小山一樣的頭部,兩顆森冷的蛇瞳十分猙獰,不過仔細看就會發現,這巨蛇其上是被一把長劍貫穿七寸釘死在了峭壁上。此刻他氣息微弱,死亡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而那條忠心護主的大黑蛇,已經躺在泥地裡沒了聲息。
不過更慘的大概是淪為戰場的蓬萊島本身,因為蓬萊印被盜走,無法鎮壓地脈。蓬萊島靈脈紊亂,地火上湧。仙島西邊本來已經休眠千年的火山再次噴發。
大股黑煙噴灑,讓周圍的花草樹木先是染了個黑頭,然後滾滾岩漿兵分幾路、勢不可擋的流淌下來。所到之處,什麼奇花異草,什麼嶙峋怪石,什麼瀑布寒潭,全被摧毀了個徹底,西邊島嶼幾乎全被岩漿所占據。岩漿一直推到了沙灘淺海,速度才慢了下來。
這還隻是自然災害,東麵主山才叫真個嚇人。隻見主山上依山而建本來華美精致的宮殿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山體也在大戰鬥法之中被打得坑坑窪窪,滿是裂縫。到處都是正道人士和妖魔們的屍體,當然,甭管陳璐和神國的計劃如何,反正在第三方的插手下。本該死傷慘重的正道人士死傷並不多。倒是那五千妖魔死得乾乾淨淨。
他們熱騰騰的鮮血泛著血沫流淌出去。一路染紅了山澗溪流,最終流到大海。
舉目四望,整個山頭幾乎被屍體鋪滿。蓬萊島周圍的海麵全都泛著血色,讓人終於明白了屍山血海的真正意思。若是不知情的人怕是根本想象不到,就在一個時辰前,這裡還是傳聞中鳥語花香、仙霧彌漫的蓬萊仙島!
而造成這大半局麵的第三方也並未得到什麼好處,潛虛子等正道魁首眼睜睜看著那些類人怪物和女鬼虛弱、悲傷的互相攙扶著離開。他們是真的很聽話,說滾就滾,連那一團沒長腿的血肉都艱難的蠕動著跟了上去,如此人性化的表現,倒是讓他們褪去了一絲邪性猙獰。
以至於被戰場上的凶險和各種神轉折給弄懵逼了的正道人士們竟然沒有一個想起來去攔一攔這些光看長相就很邪性的家夥。當然,這大概也有不少人被那女鬼和類人怪物的實力給震懾到了,以至於下意識的不敢去阻攔的原因。
於是當這一千多個家夥緩緩沉入海水中後,整個蓬萊島恢複了安靜。一千多的正道弟子們雖然沒死多少,但被操縱過的全都昏迷了一地。排除林吹夢三人,正道那邊還清醒的,滿打滿算竟是才一百多人了。並且無論是昏迷的還是清醒的,全都是渾身帶傷。重傷者不知凡幾。
這一場邪道與正道之戰,表麵看是他們正道勝了,但不過是慘勝。他們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死去的弟子讓人心痛,受重傷的弟子們這麼多,需要的療傷丹藥也是不小的數量。就連他們這些掌門長老回去後,怕是也要閉關療傷一段日子了。
可以說這一場大戰,邪道慘敗,正道僥幸慘勝卻也賠了不少,而第三方忙活了半天,似乎也什麼都沒得到。那麼誰在這場大戰中獲利了呢?
眾人默默的把視線投向了站在林前空地的那位月白衣裙的貌美女子。眼中是忌憚、是敬畏、是探究。
她很美,但算不上三界最美。廣寒宮的嫦娥仙子他們沒見過,但是由忘憂草化形的忘憂仙子論起縹緲若仙的氣質,卻更勝一籌。
而她的衣裙雖然裁剪精美,但細看並無任何靈氣,顯然隻是普通的衣物,不是法衣更非仙衣、羽衣。她用來挽發的隻是尋常的木簪。
她穿著中唯一的亮點似乎就是腰上彆的焦黑的樟木枝。雖然是上好的雷擊木,還有枯木逢春、木中之火的特點,但對於見慣了好東西正道各大掌門長老來說,也不過如此。
除去那樟木枝,除去她肩膀上的那條白龍,除去她後麵跟著的老樹妖。她實在太普通了。在眾人眼中,她就仿佛人間任何一個毫無修為,氣息普通的普通人一般。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不是,他們正道因為估算錯誤,被那五千妖魔打了個落花流水,而那五千妖魔則被那個陳璐和神國殺了個片甲不留。但就是這樣強悍到連仙器定魂鐘都不在乎的怪物,卻被眼前的這個女人打成了重傷。
顯然,她的修為比他們這些未成仙的正道掌門、長老要高得多,甚至她的修為恐怕比已經成仙的忘憂仙子他們還要高。畢竟就算是忘憂仙子他們恐怕也是無法招手就是一千多道雷霆落下的!
當然,最恐怖的還是對方那對天雷的掌控力,招來一千多道天雷已經是極其恐怖的事情,當時龐大狂暴的雷網和那震耳欲聾的雷鳴之聲讓正道中人想想都心有餘悸。但就是這麼狂暴的能量,卻被駕馭得比小貓還要聽話。除了目標以外半點沒有傷及周圍的一花一草!
於是所有人的心中生出同一個問題:她到底是誰?!是神是魔?是仙是怪?
但就像剛剛陳璐和神國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一樣,眾人顯然也不清楚。
林吹夢被盯得發毛:【我去,這些人的眼神仿佛恨不得把我解刨了直接看看內臟一樣。】
【放心的,不會的。】
係統篤定道:【他們不敢,他們現在估計還怕你把他們解刨了呢。】
林吹夢:你這麼一說,她更放心不下了,總覺得她好像離一個公眾眼中的良民越來越遠了,但問題是……她壓根什麼都沒乾啊!
林吹夢把自己的雕像往懷裡抱了抱。在她的眼中,她並未察覺到自己的雕像有什麼不妥之處。她隻是故作淡定的對著天上淩空而立的淩雲微微頷首。
“東西我已經拿到了,那麼我們就先走了。”
隨後林吹夢就看了一眼章姥姥,示意對方跟上自己的腳步,東西到手,是時候腳底抹油溜了溜了!
然而大概是剛剛她冷漠一句‘答題錯誤’,於是萬千雷霆落下的畫麵太過讓人震撼,以至於她明明是仰著頭說話,但眾人硬是品出了一股獨屬於強者那高高在上的俯視感。
她不請自來,她在暗處冷眼看著大戰慘烈的進行,最後,當大戰結束,她站在屍山血海間,冷漠的嗬斥了想要跟隨她的信徒。然後從容拿起她此行的目標,接著才似乎想起來和蓬萊島的主人們客套一下。
有禮貌,但不多,在這樣的情形下反而透出一種更深的傲慢。
就算蓬萊島的幾位主人都知道她是不速之客,知道她剛剛一直躲在一旁看戲又如何?誰敢責問她嗎?誰敢阻攔她嗎?
不知道林吹夢等人和淩雲有過接觸的眾人都是這麼想的,就連最好鬥的玄靜都沉默的站在空中,並沒有阻攔這一行人離開的意思。因為他知道,他攔不住。
然而就在這時,淩雲忽然出聲。然後飛身落下,正好攔在了林吹夢的麵前。
“等等!先彆走!”
他這一聲叫停,頓時讓其他人都驚訝的看過去,就連玄靜都驚了。他沒想到淩雲這麼勇,竟然敢去攔人!玄靜等人趕緊默默落到地下,看似隻是站在一邊,卻是手握法器,肌肉緊繃,就等著對方出手的時候,他們拚死也要救下淩雲了。
不過好在那位對待信徒格外冷酷的女人並沒有因為淩雲的阻攔而出手。反而腳步一頓,看向了他。用目光詢問:還有事?
“今天的事……”
淩雲麵色複雜的看著麵前的女子和白龍。
林吹夢打斷了他的話:“今天的事是個意外。這不在我們的計劃中。我從未承認他們是我的信徒,也沒有利用他們摻和進你們正邪兩道的意思”
他們的計劃隻是趁著你們打架,然後狗狗祟祟的去把雕像偷回來罷了。不過鑒於這個計劃過於猥瑣,所以林吹夢沒有明說,隻是話音頓了頓,又強調道。
“更沒有利用你們正道的意思。”
不得不說,陳璐和神國這次的計劃真的夠精的,看似是幫了正道一把,但細究起來,他們隻是把正道弟子當成了好用的工具罷了。
“至於我們為什麼會恰好在這。”
像是看穿了淩雲等人的想法,月白衣裙的女子淡淡道。
“是因為雲州察覺到了戰局不對勁,所以我才和他在這看看,你們放心,我對你們正邪兩道都不感興趣,我們來蓬萊島的目的除了拿回雲州的東西,就是拿回我的雕像罷了。”
林吹夢的意思是,她黑//白兩道哪一道都不混,她隻混社會主義道路!所以你們彆多想,她,大大滴良民,和神國、陳璐那種邪/教頭子沒有一點關係!
但是這話落在眾人的耳朵裡卻變了樣子。
淩雲看著眼前的女子,比起前幾天的溫和有禮,此刻的林姑娘大概是因為心情不好,所以言語冷漠。直截了當的告訴他,她出現在這裡完全是因為白雲州,她對正邪兩道沒有興趣,所以你們沒必要以為她是在暗中看戲。但是就是這樣冷漠的話語卻讓眾人和淩雲都鬆了一口氣。
這個笑容爽朗的仙人目露感動的看著白龍。
“原來如此,雲州你是擔心我才會讓林姑娘來的嗎?”
也就是說,如果不是那什麼女鬼和怪物插手的話,到了危急關頭,雲州肯定會拜托林姑娘出手相助?
雖然雲州和林姑娘似乎關係匪淺,但是還沒戳破那層窗戶紙吧?如果是雲州央求的……這算不算雲州為了救他出賣色相?
想不到雲州平日看著性格冷漠,從不承認他這個朋友,但暗地裡卻這麼關心他。
想到這,淩雲眼底越發柔軟,好兄弟,這個人情他記住了!
白雲州冷漠道:“隻是聽到鐘聲來看看罷了,不是特意為了你,彆用那麼奇怪的眼神看我。”
肉麻死了。
“還有,沒事了就彆擋道。我們該走了。”
淩雲哪裡會相信這話,察覺到林吹夢和白雲州對他的態度似乎和往日也沒太大差彆的他膽子大了不少。依然堅定的攔在了林吹夢麵前。
“不行,你們還不能走。”
白雲州龍目一冷。“你要攔我們?”
迫切想走的林吹夢學著白雲州往日的冷臉,冷眼看過去。
淩雲脊背一涼,但還是趕忙賠笑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那個……你們看我們蓬萊島如今這個模樣,怕是還得再借一次雲靈珠才成了。”
這次比上一次情況還要嚴重,蓬萊印都被挪動了,靈脈紊亂的厲害,而其他的靈物遠沒有截取了雲澤一截水靈脈的雲靈珠好用,若是沒有雲靈珠的幫助,他們怕是要耗費百年才能讓蓬萊島恢複正常。
蓬萊島可是他們的家,他們可不想百年都生活在一個火山隨時都會噴發的破島上!
然而白雲州卻冷酷吐出兩個字。“不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