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陽出了宮, 哪裡能那麼快得到宮裡的消息。他還是在將作坊那裡知曉這個消息的, 當下直接把手上的事情扔下, 進宮找太子去了。
他們到底是一起長大的。
晏陽還未到太子書房那邊就有人攔下了他, 是個熟悉的小內侍。小內侍對晏陽說,太子如今十分信任一個叫廉清的內侍。廉清是太後賜下的, 原本太子對他不假辭色, 這些日子卻把他調到近前伺候,連書房都讓進的那種。
晏陽奇道:“那有什麼啊, 太子哥哥愛用什麼人就用什麼人!”
小內侍低著頭, 壓低聲音對晏陽說:“昨兒有人私底下說閒話,本來沒鬨到殿下麵前, 結果他讓說閒話的人罰跪到殿下快回來才叫他們自扇耳光。那些閒話也傳到了殿下麵前……”
晏陽看了眼小內侍低垂的腦袋一眼,心裡有些煩躁。自從搬出東宮,東宮對他便不是當初那個輕鬆自在的地方了。晏陽淡淡地道:“那又怎麼樣?”
“他是故意把那些話傳到殿下耳裡的。”小內侍急了, “那些話句裡句外都是說小侯爺您的不是, 說您看殿下一被禁足就搬走……”
晏陽笑道:“太子哥哥便是聽了, 也不會往心裡去的。”他邁步往前走, 走了幾步,又停頓下來,狀似無意地問, “怎麼不見小山子,他平日裡不是和你形影不離的嗎?”
小內侍臉色一白, 兩腳不聽使喚地軟了下去,撲通一聲直直地跪到了地上。
他這才發現, 小侯爺並不是那麼容易挑動的人。
小侯爺一向很聰明。
晏陽心中躁意更濃。他沒說什麼,徑直去找太子。他見太子書房前守著的都是眼生的人,便笑嘻嘻地往門邊一站,煞有介事地說:“你們給我通傳一聲,就說我想找殿下。”他聲音清亮,薄薄的雕花門根本擋不住。
外頭的人還沒進去通傳,門已經吱呀一聲從裡麵打開了。太子見晏陽笑盈盈地站在那,模樣還是那麼俊俏可愛,臉頰上淺淺的笑窩都露了出來,心底的陰霾也霎時煙消雲散。
太子伸手拉住晏陽的手,發現晏陽的手掌冰得很,便加快了腳步,領晏陽進了書房,口裡道:“自個兒搬出去就算了,還說什麼叫人通傳,是不是不想認我這個哥哥了?”
“我才搬走幾天呢,外頭的人就全不認識了,這不是怕規矩變了嘛!”晏陽替自己抱屈。
晏陽怕冷,直接就坐在火爐邊上,好奇地看向一旁站著的內侍。剛才那小內侍攔著他說了一通,話裡話外都是這個叫廉清的家夥要針對他。這會兒一見到人,晏陽也想起來了,這廉清他是見過的,有一回他來找太子時對方跪在地上沒起來,他就記得對方露出的一小截脖子很白很漂亮。
這回見了,晏陽覺得這廉清果然長得好,換了他是太子哥哥也樂意擺這麼個人在身邊伺候。晏陽沒放在心上,轉而和太子說起自己最近在忙什麼。
因著京兆尹是太子提拔的人,晏陽說話也沒什麼避諱,直說太子挑的人不好,若是他不是直接把人往外趕,興許就不會讓那些暗中煽風點火的人有機可乘了!
太子耐心聽著晏陽說話,哪怕晏陽明說他挑的人不對,他也不覺得生氣。晏陽年紀還小,看到什麼就是什麼,不像其他人那樣顧著他的麵子有話都藏著不敢說。
晏陽把要說的話說完了,太子沒和他談京兆尹的事,而是問他餓不餓,要不要吃點點心。晏陽還真有點餓了,他在東宮用了些點心,見天色不早了,便對太子說自己要出宮去。
太子習慣了晏陽住在東宮,想留晏陽在宮裡,晏陽沒答應。他出了東宮,走出沒多遠,便見到個熟悉的身影,是燕凜。晏陽笑眯眯地說:“喲,燕大人,好久不見。”
燕凜見晏陽這模樣,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晏陽被逗樂了,覺得燕凜這人真有趣,簡直把他當洪水猛獸了。已經走到可以騎馬的地方,晏陽翻身上馬,對燕凜說:“我先走啦,燕大人有空就來雲夢館找我玩啊。”
晏陽也沒和燕凜多聊,帶著人回了侯府。這一年晏陽還是在宮裡過的,歡歡喜喜地討了一大筆壓歲錢,皇帝陛下的、皇後的、太妃們的。太後頭發已有些發白,看起來慈眉善目,見晏陽一個個地鬨騰過去,轉頭對皇後說:“你們怎麼舍得讓這孩子這麼快到外麵去,沒了這孩子宮裡可冷清多了。”
皇後溫言笑道:“這是陛下決定的事。”
太後沒再多說。她已不管事了,很多東西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到了她這個年紀,很多東西都不想去再爭。太後把晏陽叫到跟前,給了他一份厚厚的壓歲錢。
晏陽受寵若驚,麻溜地搬了張椅子坐到太後身邊陪太後看戲,甜言蜜語像是不要錢一樣往外掏,逗得太後滿臉都是笑。
太子:“……”
這麼明顯的溜須拍馬,由晏陽做出來竟一點都不顯突兀,甚至讓人有點羨慕太後的好待遇!
宮宴散後,晏陽還是要出宮。以前他在東宮住著就算了,如今自己開了府,已算是真正的外男了,可不能隨意宿在宮中。皇帝陛下怕晏陽路上遇到歹人,直接把燕凜叫過來護送晏陽回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