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雲朵緩緩遮住月亮,又緩緩地走開, 光影忽明忽暗。
一棵歪脖兒迎客鬆下, 姣容女子單手撐在樹乾抵著一俊美公子,另一隻手按在了公子唇上, 公子兩臂乖覺置於身側,演繹了好一出“霸女欺男”。
“我問你!這四十六天, 你為何一直死守原地?”
緊貼的胸口傳來彼此溫度, 和一聲接著一聲的砰咚心跳。
問情,如問心。
她在問他的心,他的心在問他。
歡愉、安寧、生氣、等待、憂心...種種紛雜心緒皆因一人。萬法皆空, 唯因果不空,心之所想,便是心之所向。有些事早已注定。
原來如此, 原來,這便是他的心。
廉靖麵容從一開始的淡定、疑惑、深思、再到恍然。刹那靈波湧浪, 他睫羽垂墜,深沉望來。
雲七七緊張動了動喉嚨,雙瞳一瞬不瞬看著廉靖, 不想錯過他任何表情。
他要說什麼?他會說什麼?
廉靖抬手覆上唇邊的手指。
“我……”
一陣突兀的顫動忽然出現, 二人同時望向雲七七掛在腰間的儲物袋。
淺色的儲物袋在注視下發出輕微的震動, 一跳一跳的讓人無法忽略,每震蕩一次便有一股靈力波正從裡麵散發開來。
“……”
“……”
雲七七微愣, 反應過來後一口血壓著吞回肚子裡。
臥槽……這個時候??
“好像是玉虛山的腰牌在閃動。”廉靖的聲音自頭頂傳來。
“……”我當然知道是腰牌在閃, 我還知道閃是因為腰牌收到傳音。重點是為什麼偏偏這時候閃。
誰啊!
試煉空間與外界神識隔絕, 不論從裡還是從外,一切消息都無法傳達。待她現在離開試煉空間便一道道傳來了。她無語地從儲物袋中拿出腰牌,翠色腰牌方一拿出便連連閃過幾層光暈。閃光燈一樣氤氳成一道道光束唰一下並排出現在雲七七麵前。
仔細一數,足足有十二道。
【今日為何不來山穀當職?——呂師叔】
【……——呂師叔】
【候選弟子雲七七,無故缺職門派日常任務,屢次不改,速來供務堂領罰!——供務堂】
【雲師妹,我有事與你商議。——時軒霖】
【雲師妹。你離開玉虛山了?——時軒霖】
【你們這些弟子,哼。咯咯咯噠!——呂師叔】
……
呂師叔那道傳音訊最後乍然響亮的雞鳴聲仿佛就貼在耳邊,極具穿透力,雲七七心驚膽戰縮著脖子躲了躲,差點沒被刺透耳膜。
十二道傳音,有四分之三都不是好消息……
雲七七心裡可雲式崩潰,天啊!還有比這更能破壞氣氛的嗎?
還真有。
東邊半空騰起強大的靈力感識,半邊天幕都華光溢彩。
二人整齊劃一朝東邊眺望,靈識感知不下數十人,隱約看著老大排場,浩浩湯湯朝著前方推進。
許是習慣使然,廉靖一把攬住雲七七貼在懷中護住,完全不記得她現在已經是築基圓滿修為。
雲七七也是沒適應過來,下意識乖乖由廉靖護著,斂息凝神壓縮存在感,以免因為自己“修為低”惹得麻煩。
二人均是一臉警惕地望著遠處氣勢磅礴的隊伍,一吸不到的時間便已推進數百裡。相信不出五吸就能遠去。
巨大雲舟精美絕倫,瓊鳥環繞,玉枝纏繞,帆前三足金烏金像火靈縹緲,氣勢奪人。數位身著同樣金玉冠袍的修士立與雲舟之上,銳視睥睨。雲舟前行的方向正是朝著玉虛仙山。
傳言火融州聖炎仙宮護派神獸是一隻三足金烏,弟子皆是金玉冠袍。同為火靈淵源門派,聖炎仙宮與玉虛仙山向來是一對冤家對頭。
雲七七心中瞬間想到一件事——九州宗門大比。
再一推算時間,可不就就要開始了嗎!
“廉公子,這應是聖炎仙宮來玉虛山參加宗門大比的隊伍。”她悄聲附耳輕言,同時默默把手中的玉虛門腰牌收了起來。
“嗯。等他們過去。”廉靖的喉結在她睫毛前動了動,雲七七發現自己身上一直穿著的護心甲微弱一閃,覆到全身。
“莫怕。”
“好。”我不怕啊!
人卻是朝著他身側靠了靠=。=
二人靜靜站在樹下等待聖炎宮的雲舟過去,這方雲舟速度奇快,眨眼就從老遠行至頭頂,從他們的方向看過去,甚至都能看清楚雲舟上雕刻的飛鳥羽毛紋路。
橫跨州界來參加仙門大比,一路上不知要遇上多少修士。雲七七和廉靖沒有可以隱匿身形,全當是路過散修錯過了便是。
可意外的是,聖炎宮的雲舟在即將駛過他們這片區域時,突然來了個急刹車,穩穩地停在他們頭頂前方數十裡的地方。
樹下的二人:“……”“……”
距離十分尷尬,雲七七無語望天。
停在半空中的雲舟像是海市蜃樓的縹緲仙境,可此時她一點想要欣賞的心情都沒有。
為啥突然停下,你們倒是快走啊!
幾道神識隨意掃過,雲舟上偶有兩人朝下方隨意看來,兩位少女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雲七七尷尬撇開臉:“我們……換個地方。”
還能有比這更更破、壞、氣、氛、的嗎?
沒錯,還有。
西麵一方略小,但是速度更快、法陣符文更強的雲帆急速駛來,那一股股蕩漾的靈力波動雲七七太熟悉了,是玉虛門的人。
天邊上,玉虛門的雲帆在他們頭頂後方數十裡處穩當停下。雲帆上載著的是此次負責來接待彆的州界前來參加仙門大比門派的管事和弟子們。
雲帆上青白雲袍的眾位修士中幾道神識隨意掃過。
樹下的二人:“……”“……”
雲七七一口血頂到喉嚨,請問我現在進試煉空間還來得及嗎?
手腕被廉靖冰涼的手心握住,她抬眼對上廉靖清澈的眸子,眼花的覺得自己從中看到一絲安撫。
“我們走。”
雲七七忙點頭。走走走,趕緊走!
二人在兩大仙門眼下仿佛是誤闖的路人,化成一道光迅速遁走,仙門的人當他二人是附近散修,掃過一眼便不再管。
雲七七禦風狂奔數百裡,再也見不到身後一眾程咬金才憋悶一吐氣。出門不利,她怎麼就沒想著算一卦再出來!
他們停在一處平穀,明月相照,清風送爽,此地終於再無他人。
“雲七七。”
眼角餘光素白青墨,廉靖月韻霜姿立於身側,雲七七微怔抬起頭。
“便是四百六十年,本君也等。”
“啊?”
這句話太突兀,突兀她反應不及,臉上瞬顯茫然,下意識輕聲問“什麼?”
黑沉沉的眼珠亮如燧石,俊逸麵容緩緩帶出一抹淡笑,皎月星辰瞬間暗淡失色。
咚!
雲七七秀眉抬高,瞳孔放大,唇口張成了一個圓。
“你、你、”的意思……?
“嗯。”耳中清潤,似是春水纏綿。
廉靖忽然化成一道清風,緊接著手腕驀然一涼,許久不見的小蛟纏繞在她手腕上,蛟身遊動順著袖管回到老地方當臂環,在肌膚留下一串濕涼的顫栗。
雲七七垂眸感受著皮膚上的涼意,久久無法回神。
廉靖這是……應允了?